“这日子总算有点盼头了。”
从穿着制式棉衣的老卒手里接过用油纸包好的、沉甸甸的两斤生猪肉,江彻心下暗叹一声,随后目光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四周杂乱的环境。
确认无人注意这个角落,他连忙将尚带一丝温热的肉块迅速揣进怀里,紧紧贴着内衬,仿佛那不是肉,而是救命的仙丹。
冰凉油腻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却让他心头一片火热。
这是他的进身之阶!是他在这该死的乱世活下去,甚至……爬上去的唯一希望!
江彻的灵魂穿越于此,不过大半个月光景。
前世虽是五毒俱全的蓝星大好青年,但睁眼醒来,却成了这异界一名地位低下、且性命朝不保夕的辅兵。
不仅在这军营里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劈柴挑水、洗衣清扫,谁心情不好了都能上前踩他一脚。
更重要的是,根据记忆和身边老卒的闲谈,他们这批辅兵在整训月余后,就会被派往烽火连天的边关押送粮草。
那是什么地方?绞肉场!
两年兵役下来,能活着回来的,十不存三!
他这细胳膊细腿,去了基本就是给敌人送军功,或者填了哪条沟壑的命。
绝望之际,他发现了随他一同穿越而来的“金手指”——那座悬浮于他意识深处的“献祭天碑”。
碑文阐述的规则简单而残酷:等价献祭。
只要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理论上他可以设定任何“目标”,天碑自会实现。
但那终究只是理论。
因为一旦设定的目标所需代价超出他所能提供的,献祭就会失败,并且在天碑冷却期内,他无法进行下一次献祭。
这让他不敢好高骛远。
初来乍到,一无所有的他,根据自身条件和能力,反复思量,最终设定了一个最基础、最务实的目标:
【献祭目标:增强体魄。】
【献祭代价:猪血两斤,猪骨十斤,猪肉二十斤。】
【或合璧王寡妇的*水】
第一个目标简单直接,代价看似寻常。
可在这纪律森严、尤其是对他们这些辅兵看管极严的军营里,获取这些“寻常”之物,却难如登天。
他手里是有点原身变卖家产攒下的微薄银钱,可辅兵营被严令禁止外出,防的就是他们逃跑。
他曾动过偷偷溜出去的念头,但第二天清晨,就看到一名试图逃跑的辅兵被剥光了衣服,在寒冬腊月里活活冻成了冰棍,吊在营门旗杆上示众。
那场景,彻底浇灭了他的侥幸。
第二个也是离谱,那玩意腰子不好的人真不行,关键是王寡妇的胳膊都比他腰还要粗!
真要半夜去了那就真的要去了,不带回来的那种!
只能等行军途中再寻找机会?可路途艰险,恐怕还没找到机会,就先丢了性命。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目光投向内部。
经过多方小心打听,耗费不少银钱打点,才终于跟火头营里一个名叫苟不义的什长搭上了线。
用高出市价三成的价钱,像蚂蚁搬家一样,分批次、偷偷摸摸地从对方手里换取所需的祭品。
今天这最后两斤猪肉到手,献祭所需的所有代价,终于凑齐了!
“明天要几斤?”
穿着略显臃肿的黑色棉袍,老卒苟不义用下巴挑了挑,眯着眼睛问道,脸上带着一种掌握资源者的淡淡优越感。
江彻压下心中的激动,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为难和窘迫,低声道:“苟哥,营里凑钱的几个兄弟实在是掏干净了底子,这事儿……先停几天吧。”
“等他们缓过劲,肚子里馋虫又叫了,我再想想办法。”
他不敢说实话,必须尽可能打消对方的疑虑。
一个辅兵,不断且大量地买肉,本身就很可疑。
若非他给出的价格足够高,且每次量不大,加上苟不义似乎也有些门路能弄到这些“额外”的东西,恐怕早就惹祸上身了。
但他没办法,再有几天,辅兵营就要开拔前往边关送死了,他必须在出发前,抓住这最后的时间窗口,给自己增强一波实力。
否则,路途之上,兵凶战危,更难获取肉食,生存几率更是渺茫。
而且,他手里的银子,也确实见底了,不足以再支撑下一次交易。
“行,没事儿。”
苟不义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面含笑意的拍了拍江彻略显单薄的肩膀,
“边关那地方,苦寒得紧,现在不想办法弄几口油水垫垫,到时候更难熬。”
“反正想买了,随时来找我。”
说完,他便揣着手,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开了。
看着苟不义逐渐远去的背影,江彻也迅速低下头,缩着脖子,像是怕冷一般,快步朝着辅兵聚集的营地区域走去,继续他未完成的劳役。
他是在干活的间隙,借口解手,才溜出来与苟不义完成交易的。
周围还有负责看管的士卒,即便祭品已然齐全,他心中如同百爪挠心,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献祭,也找不到任何机会,只能强忍着,等待夜晚降临。
“哐!哐!哐!”
沉闷的劈柴声,水桶摇晃的吱呀声,还有浆洗衣服时木棒的捶打声,交织在一起。
周围的辅兵们大都眼神麻木,动作机械地干着手里的活计,很少有人去关注江彻刚才短暂离开去做了什么。
疲惫和對未来的茫然,已经耗尽了他们大部分的心力。
早上是枯燥甚至带着些折磨的队列和基础操练,中午和下午则是无休止的杂役,每天只有一顿干饭一顿稀粥,还要时刻担忧不久之后奔赴边关的生死……身累,心更累。
“咚!咚!咚!”
随着三声略显沉闷的锣响传来,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原本眼神麻木的辅兵们,眼中终于亮起了一丝微弱的色彩,动作也快了几分。
开饭了!
排着歪歪扭扭的长队,领到了一碗几乎能数清米粒的稀粥和一块硬得能硌掉牙的杂粮饼子,江彻跟其他人一样,蹲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小口啃咬着。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几个穿着正式军袍、腰间挎刀的汉子,正径直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最终,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来者不善!
江彻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腰背,握紧了手里的饼子。
果然,为首的是一名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汉子,他走到江彻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神凶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江彻是吧,跟我过来一趟。”
江彻没动,只是抬起头,看着对方。
周围的辅兵们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目光,大多是好奇,也夹杂着些许幸灾乐祸。
枯燥压抑的辅兵生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他们为数不多的调剂。
“咋?我请不动你?”
见江彻没有立刻起身,刀疤脸脸色一沉,目光像是冰冷的刀子般刮在江彻脸上,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军爷找我……有什么事?”
江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对方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而且不善。
跟着他们走,去到无人的地方,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现在周围人多,还有看管的士卒,或许能让对方有所顾忌。
刀疤脸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上前一步,看似亲热地一把搂住江彻的肩膀,手臂却如同铁箍般用力,同时压低声音,带着浓浓的威胁:
“小子,识相点。你身上藏肉的事儿,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吧?老实跟我走,保证你性命无虞,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话音未落,身后跟着的几名军汉也围了上来,隐隐形成合围之势,准备动手强行将江彻架走。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江彻心中警铃大作,知道不能再犹豫,当即用力挣扎,同时扯开嗓子大声呼叫起来。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在相对安静的饭点时分,显得格外突兀。
果然,这边的骚动迅速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原本散落在四周、负责维持秩序和监督辅兵的士卒们也立刻扒开人群,厉声呵斥着冲了过来:
“聚众滋事者,军法处置!格杀勿论!”
看到江彻的惊呼引来了巡逻士卒,刀疤脸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恶狠狠地剜了江彻一眼,搂住他肩膀的手臂却不得不松开了些。
“吴大疤瘌!住手!你想干什么?”
带队赶来的,正是辅兵营的一位刘姓副统领,他显然认得这刀疤脸,直接喊出了对方在军中的浑号。
趁此机会,江彻用力挣脱开对方的钳制,迅速后撤几步,拉开距离,心脏仍在砰砰直跳。
“刘副统领,”
刀疤脸吴大疤瘌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冲着刘副统领拱了拱手,
“是这么回事……我们火头营最近闹贼,丢了不少猪肉,弟兄们盯了好几天,才盯到这小子形迹可疑,正准备带他回去仔细拷问一番。”
此言一出,江彻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以及背后指使之人是谁——
苟不义!
是了,自己一个辅兵,频繁买肉,终究还是引起了对方的怀疑甚至贪念。
这是想找个由头,把自己弄走,逼问银钱来历,或者干脆就是谋财害命?
军营底层,死个把辅兵,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
“有这事儿?”
刘副统领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江彻,似乎很难把这个看起来身形消瘦、面容甚至还有几分清秀的年轻人,跟偷肉的贼联系起来。
“没有!绝对没有!刘统领,他们这是诬陷!”江彻立刻大声反驳,语气坚定。
“证据呢?”刘副统领目光转向吴大疤瘌,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证据?”吴大疤瘌指着江彻,言之凿凿,“证据就在他身上!这小子怀里现在就藏着刚偷来的肉!至少有两斤!”
“你有没有?”刘副统领再次问江彻。
“没有!”江彻斩钉截铁,同时下意识地用双臂护在胸前,这个细微的动作,在吴大疤瘌看来,更是心虚的表现。
“有没有,我一搜便知!”吴大疤瘌厉声道,上前一步就要动手。
“站住!”
刘副统领脸色一沉,声音也冷了下来,“吴大疤瘌,你以为这军营是你家开的?你说搜身就搜身?”
“他娘的招呼不打一声,就来我辅兵营随便抓我的人,还要当众搜身,谁给你的规矩?”
吴大疤瘌脸上笑容一僵,没料到这位刘副统领会突然为了一个小小辅兵如此强硬。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确实有些逾越了。
一口一个“刘副统领”,又是在对方管辖的地盘上,难免让对方觉得面上无光。
“刘副统领……我,我真的是亲眼所见……”
吴大疤瘌语气软了些,但依旧硬着头皮坚持。
事已至此,若搜不出东西,他更难收场。
“若是搜不出来呢?”刘副统领冷哼一声,逼视着他。
“那……那我吴大疤瘌给您赔礼道歉,您看如何?”刀疤脸咬牙道。
刘副统领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一旁的江彻:“你,叫什么?”
“回统领,小人江彻。”江彻恭敬回答。
“他说你藏了肉,你说没有。敢不敢脱了衣服,当众对质,以证清白?”
刘统领这话问得颇有技巧,不是问“能不能”,而是问“敢不敢”。
他的出头,大半是为了维护自己作为辅兵营副统领的权威,而非真心要庇护江彻。
江彻没有拒绝的余地。
江彻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眼神清澈而坚定:
“敢!”
说罢,他不再犹豫,当着周围越来越多围观者的面,迅速解开了破烂的棉袄扣子,将上衣麻利地脱了下来,甚至还将衣服用力抖了抖,展示给众人看。
冰冷的寒风瞬间灌入,吹在他单薄的身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但他站得笔直。
只见他上身除了略显瘦削的骨架,皮肤因寒冷和劳作显得有些粗糙,却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猪肉的影子?
“不可能!这不可能!”
对面的吴大疤瘌此刻已经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嘴里无意识地嘟囔着。
他分明收到消息,亲眼看到苟不义将肉交给了这小子,他也一直派人盯着,确认肉被江彻揣进了怀里,怎么可能没有?
他甚至不甘心地想上前亲自检查江彻的裤腰等处。
但这一次,刘副统领却直接挡在了他的身前,目光冰冷地直视着他:
“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我……”
吴大疤瘌张了张嘴,脸色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恶狠狠地又瞪了江彻一眼,怎么也想不通那两斤肉能藏到哪里去。
“看来,是我吴某看走了眼,惊扰了刘副统领,对不住了。”
半晌,吴大疤瘌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朝着刘副统领低头拱手。
刘副统领淡淡瞥了他一眼:“明晚之前,送两坛上好的烧刀子到我帐里,算是赔礼。”
“是……”
吴大疤瘌从喉咙里应了一声,脸色铁青,带着几个同样垂头丧气的手下,转身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
刘副统领也没再多看江彻一眼,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挥挥手,带着士卒们也离开了。
热闹看完,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江彻一人,默默地将冰冷的棉袄重新穿好,系上扣子。
无人知晓,在那看似空无一物的怀里,那关乎他未来命运的两斤猪肉,早已在他决定当众对质的前一刻,被他以意念沟通了脑海中的天碑虚影,选择了【献祭】!
虽然因为代价尚未完全凑齐,献祭并未真正启动,但将已获取的祭品暂时“存入”天碑空间,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救急的一手,总算让他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一关。
他低头,看着自己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然后缓缓握紧。
指尖传来的力量感,远胜从前,那是他这段时间偷偷锻炼,以及……即将到来的献祭带给他的底气。
火光摇曳,映照着他年轻却已初显坚毅的侧脸,和周围那些依旧麻木的面孔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一年,江彻十九,站着如喽啰。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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