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禄蹲在冷宫门外，几乎是带着一种朝圣般的心情，将石片上那一点点“红烧肉糜”舔得干干净净，连石头上沾染的油星都没放过。
那味道，在他贫瘠的味觉记忆里，刻下了一道深深的、金光闪闪的印记。
他意犹未尽地咂摸着嘴，肚子里那只馋虫非但没有被满足，反而被勾得更加猖獗。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还要！必须要更多！
门内，林微安静地等待着。
她知道，第一口“毒品”已经成功投放，瘾，已经种下了。
“林选侍，”王禄的声音再次从门洞传来，少了之前的尖刻，多了几分热切，甚至带着点不自知的讨好，“您刚才说的……那长期买卖，具体怎么个章程？”
鱼儿上钩了。林微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对还处于震惊中的春桃和秋禾吩咐道：“把火熄了，收拾干净。今天的事情，一个字都不准对外说。”
两个小宫女如梦初醒，看着林微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初生的崇拜，忙不迭地点头，手脚麻利地开始行动。
林微这才重新走到门边，隔着门板，声音清晰地传出去：
“王公公是爽快人。章程很简单，我称之为‘冷宫美食孵化计划’。”
“孵化……计划？”王禄懵了，这词儿听着就高级，但他不懂。
“意思就是，由我提供技术和创意——也就是制作这些美食的方法，”林微耐心地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而王公公您，作为项目的‘天使投资人’，提供初期的启动资源，主要是食材和必要的厨具。”
“作为回报，您将享有这个‘计划’未来收益的优先品尝权和部分分红权。”
王禄听得云里雾里，但“优先品尝”和“分红”他听懂了。尤其是“优先品尝”，对他而言，诱惑力巨大。
“分红……怎么分？”他更关心实际的。
“现阶段，所有产出，你我七三分。”林微报出一个价码，“我七，你三。”
“三七？！”王禄声音拔高，下意识觉得亏了。他出钱出力，才拿三成？
“王公公，”林微语气不变，却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你要清楚，核心技术在我这里。没有我，你就算有龙肝凤髓，也做不出这‘红烧肉’的味道。三成，是你无需承担任何技术风险和市场风险（指制作失败或不受欢迎）的纯利。而且，这仅仅是开始。”
她顿了顿，抛出一个更大的画饼：“一旦我们的‘产品’成熟，我可以帮你，将这些东西，卖到……更有价值的地方去。比如，御膳房的某些管事，甚至……更高处。”
王禄的心猛地一跳！“更高处”……他不敢想，但那诱惑如同鬼火，在心底幽幽燃烧。他在冷宫这清水衙门待了十几年，早就腻味透了！如果真能靠这手艺搭上线……
林微趁热打铁：“若王公公觉得风险太高，不愿投资，那今日这碗肉，就当结个善缘。以后，你我依旧井水不犯河水。”
以退为进！
王禄顿时急了。不投资？那以后别说这神仙肉，就是肉渣都没他的份了！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别！林选侍，咱家没说不投！”王禄连忙道，“三七就三七！只是这初期……”
“初期投入不大。”林微知道他已经动摇，开出具体清单，“我需要：一斤新鲜猪肉，要带皮的五花肉最好。一块猪油。一些常见的调味料，葱、姜、蒜、酱、醋、糖（如果有的话）。以及一口……真正能用的铁锅。”
这些要求，对于一個有点门路的宫中太监来说，并不算太难办到。尤其是冷宫看守，偶尔克扣一点送往各宫的份例，或是从采办那里弄点次等货，都是有操作空间的。
王禄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成本，对比那碗肉的极致美味和未来的“可能性”，一咬牙：
“成！咱家应下了！明天，最迟后天，就把东西给你弄来！”
“好！”林微声音里透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赞赏，“王公公果然有魄力，是能做大事的人。那么，我们的合作，就此达成。”
一场跨越阶级的、基于食欲和利益的同盟，在这冷宫门内外，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建立了。
王禄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莫名其妙就成了什么“天使投资人”。但他捏了捏怀里那块还残留着油渍的石片，又觉得这梦，做得值！
“那……林选侍，您还有什么吩咐？”他不知不觉用上了敬语。
林微沉吟片刻，道：“暂时没有了。王公公先去忙吧，东西准备好，按老规矩递进来即可。记住，保密。”
“明白！明白！咱家晓得轻重！”王禄连声应道，脚步声带着一丝轻快和急切远去。
门外恢复了寂静。
门内，春桃和秋禾围了上来，脸上又是激动又是茫然。
“小姐……我们……我们是不是有救了？”春桃声音颤抖地问。
林微看着她们，目光扫过这破败的院子，最终望向那方被宫墙切割开的、灰蒙蒙的天空。
“救？”她轻轻摇头，随即，嘴角扬起一抹锐利如刀锋的弧度。
“这仅仅是开始。我们用一碗肉，换来了一個支点。”
“接下来，我们要用这个支点……”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撬动整个后宫。”
“春桃，秋禾，”她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个小宫女，“记住，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待死的罪奴。我们是‘冷宫美食工坊’的创始团队。”
“而我，要教你们的，不再是如何卑躬屈膝，而是……”
“如何，用商业的规则，在这里活下去，并且……赢下去！”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两个小宫女心中固有的、关于尊卑与命运的枷锁。
一股从未有过的、名为“希望”的东西，在死寂的冷宫里，悄然萌发。
而林微，已经开始了下一步的谋划。
猪肉有了，锅有了，调料有了……那么，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能作为“硬通货”的商品，该是什么？
又该通过什么渠道，送到哪位……关键的“目标客户”手中？
她的脑中，无数商业模型开始飞速构建、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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