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再次洒满永福寺，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这一次，影子里似乎都带上了一丝跃跃欲试的、属于梦想和野心的光芒。藏经阁的这次“捡漏”，如同在他平静（表面）的寺庙生活中，投入了一颗充满无限可能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或许将远超他此刻的想象。而那怀中的丹方残页，在其微弱的灵光之下，是否还隐藏着其他未被发现的秘密？这一切，都有待于陆尘在未来的“炼丹大业”中，一步步去探寻和验证。
怀揣着丹方和仅剩的一点铜钱，陆尘第二天一早，便以“外出购买些笔墨纸砚，以备抄录经书之用”为由，向负责杂役的了凡告了个假，匆匆离开了永福寺，直奔清河县的市集。
市集依旧喧嚣，但陆尘的目标明确，无心闲逛。他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药铺的招牌。很快，一家名为“济世堂”的药铺出现在眼前。店铺不算很大，但看起来颇为干净整齐，一股浓郁的药草味弥漫在空气中。
陆尘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柜台后是一个戴着瓜皮帽、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眯着眼睛拨弄着算盘。
“老先生，抓药。”陆尘将早已在心中默念无数遍的几味药材报了出来，“薄荷、茯苓、朱砂、甘草、冰片……每样给我来……一两。”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钱袋，没敢多买，毕竟这些都是试验品，成败未知，能省则省。
老掌柜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多问，手脚麻利地开始称量包药。只是在抓取朱砂时，他顺口提醒了一句：“小哥，这朱砂虽可入药，但内服需谨慎，分量尤要把握好。”
陆尘心里一凛，知道这是遇到负责任的了，连忙点头：“多谢老先生提醒，小子晓得，只是用作外用。”他随口编了个理由。
老掌柜不再多言，将包好的几包药材递给他。陆尘付了钱，看着瞬间瘪下去不少的钱袋，心里一阵肉痛。这炼丹果然是个烧钱的活儿，还没正式开始，就先消耗了一笔“科研经费”。
除了药材，他还需要工具。炼丹炉是不用想了，那玩意儿估计把他卖了都买不起。他在市集杂货摊上转悠了半天，最后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厚实、形状也相对规整的粗陶罐，又买了一个小石臼和一把小药杵。想了想，又忍痛买了两个最便宜的粗瓷碗，用来称量（虽然精度堪忧）和盛放药液。
将所有“设备”和“原料”偷偷摸摸带回永福寺，藏在杂役房的床底下，陆尘便开始物色合适的“炼丹房”。寺庙里人多眼杂，肯定不能明目张胆地搞。他的目光投向了寺院后山。永福寺依山而建，后山有一片相对荒僻的林地，平时除了偶尔有樵夫或采药人经过，少有人迹。
下午，借口要去后山“寻个清净处读读书”，陆尘背着个包袱，里面装着他的全部家当，鬼鬼祟祟地溜到了后山。他找了处背风的山坳，旁边还有条小溪流过，取水方便，位置足够隐蔽，就算有点烟雾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嗯，风水宝地，人杰地灵，正是开炉炼丹的绝佳所在！”陆尘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布置他的“简易炼丹实验室”。
没有丹炉，那个粗陶罐就是主力。他找来几块石头，搭了个简易的灶台，将陶罐架在上面。燃料是沿途捡来的干树枝和枯叶。石臼和药杵用来研磨药材。两个粗瓷碗，一个当量杯，一个准备用来盛放成品丹药（如果能成功的话）。
一切准备就绪，陆尘搓了搓手，既紧张又兴奋。他再次拿出那张丹方残页，仔细研读，试图将每一个步骤都刻在脑子里。
“第一步，择静室……嗯，这里算静了。第二步，备玉臼（石臼亦可）……石臼有了。第三步，取薄荷、茯苓等，研磨为末，过细筛……”
他拿出买来的药材，按照自己理解的“等份”，各自取了一小撮，放入石臼中。因为没有细筛，他只好用力且耐心地研磨，希望能尽量细腻。薄荷和甘草还好，茯苓就比较硬，朱砂更是滑腻难以研磨均匀。一番操作下来，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这体力活比摆摊算命累多了……”他喘了口气，看着石臼里那堆颜色怪异、颗粒度不一的药粉，心里有点打鼓。这玩意儿真能炼出丹药？
不管了，继续！他将初步研磨的药粉倒入一个瓷碗中，然后去小溪边，用另一个瓷碗取了所谓的“无根水”（其实就是山泉水）。按照丹方描述，将水缓缓加入药粉中，用一根干净的树枝慢慢搅拌，调成糊状。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火候！
他将药糊小心地倒入那个充当丹炉的粗陶罐里，然后点燃了灶台下的干树枝。火焰升腾起来，舔舐着陶罐的底部。
“文火慢焙三刻……”陆尘紧紧盯着陶罐，心里默默计时。他没有精确的计时工具，只能靠估算。他控制着柴火，让火焰保持在不旺不灭的状态。
时间一点点过去，陶罐里的药糊开始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微声响，水分逐渐蒸发，一股混合着薄荷清凉、茯苓土腥、朱砂矿味以及甘草甜香的古怪气味弥漫开来。这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
陆尘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神。他感觉自己比当年写博士论文答辩稿时还要紧张。眼看估算的“三刻”时间快到了，他赶紧添了几根细柴，让火势稍微大了一点，准备迎接下一步——“转武火急炼一转”！
就在火势变大的瞬间，异变陡生！
或许是陶罐受热不均，或许是药糊内部产生了什么剧烈反应，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如同一个受潮的炮仗炸开！架在石头上的粗陶罐猛地一震，罐口冒起一股浓烈的黑烟，伴随着一股极其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山坳！
陆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等他回过神来，凑近一看，心都凉了半截。
只见陶罐里的药糊已经变成了一滩漆黑如炭、冒着细小气泡的粘稠物，还在散发着滚滚黑烟和难以形容的焦臭味。别说丹药了，这玩意儿看起来比锅底灰还要磕碜。
第一次炼丹，宣告彻底失败！
陆尘看着那罐“成果”，欲哭无泪。脸上被熏黑了几块也顾不上了，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挫败感。这炼丹的难度，简直超乎想象！火候、药材处理、容器、甚至环境……任何一个环节出点差错，结果就是天差地别。这比他前世在实验室里做那些复杂的化学实验还要难以掌控，至少那些实验有精确的仪器和明确的反应条件。
“唉，果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叹了口气，用树枝拨弄着那团焦黑粘稠的药渣，“写论文还能查资料、请教导师，这炼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全靠自己瞎琢磨。难怪那丹方被扔在垃圾堆里，这成功率也太感人了。”
他沮丧地坐在地上，看着还在袅袅冒烟（虽然已经小了很多）的陶罐，开始怀疑人生。难道自己真的没有炼丹的天赋？这“清心丹”注定与他无缘？
就在这时，或许是出于习惯，或许是下意识地想从这失败的“废墟”中汲取点什么，他默默运转起了《浊世度人经》的辟谷内息术。
这一运转，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同！
周围空气中，除了那呛人的焦糊味，还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气”。这种气并非纯粹的烟火气，而是夹杂着刚才那些药材被焚毁、炼焦过程中散发出的某种极其微弱、近乎消散的“药性残渣”和“过程能量”。这种能量驳杂、混乱，带着一股焦躁和毁灭的气息，与平和纯净的“红尘之气”截然不同。
然而，《浊世度人经》对于这种“杂气”，似乎来者不拒！功法一经运转，便如同一个微型的漩涡，开始缓缓吸纳这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由炼丹失败产生的特殊“烟火气”！
更让陆尘惊讶的是，随着这些驳杂能量的吸入，虽然不如吸收市井红尘之气那样滋养壮大内息和度人经，但也并非全无益处。这些能量仿佛经过了一次粗暴的“淬炼”，虽然品质低劣，却异常“纯粹”——纯粹地代表了“失败”与“毁灭”过程中释放出的那点微弱能量。它们被度人经吸纳后，竟然也被缓慢地炼化，转化为一丝丝几乎微不可察的精纯内息，融入了他的经脉之中，甚至连脑海中的度人经卷，那原本因为缺乏“养料”而略显黯淡的光芒，似乎也凝实了那么一丝丝！
虽然增长的幅度极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确确实实是增长了！
陆尘猛地睁大了眼睛，心中的沮丧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惊喜所取代！
失败了？不！这波不亏！
丹药没炼成，但修炼没耽误啊！这炼丹过程本身，尤其是这失败炸炉产生的特殊“烟火气”，竟然也能被度人经吸收利用，转化为修为！
这《浊世度人经》果然邪门，或者说……兼容性极高？连这种“失败能量”都能消化？
这个发现，如同在黑暗中为他点亮了一盏灯！这意味着，即使他炼丹一直失败，只要这个过程在持续，他就能不断地薅到“经验值”！虽然效率低下，但总比干坐着强！这简直是为他这种炼丹新手量身定做的“保底机制”！
“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陆尘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他看着那罐焦黑的药渣，眼神都变得亲切起来。
这可不仅仅是失败的证明，这还是他修为进步的“催化剂”啊！
他小心翼翼地将陶罐从灶台上取下来，等温度降下来后，看着里面那黑乎乎、黏糊糊的一团，又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这玩意儿……虽然不能吃，但看起来……很有“特色”啊。黑得纯粹，糊得彻底，还带着一股子焦糊味，一看就不是凡品……呃，不是正品。
他眼珠一转，恶作剧的心思起来了。反正也是失败产物，丢了可惜，不如……废物利用一下？
他找来几片干净的大树叶，将那团冷却后变得硬邦邦的焦糊药渣抠出来，放在树叶上。然后，他运起指力（虽然微弱），将其掰成小块，再用手搓成一颗颗大小不一的、黑不溜秋的丸子。
看着掌心里这几颗散发着怪异气味的“黑丸子”，陆尘摸着下巴，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自认为）的笑容。
“嗯，此乃本人独家秘制，‘排毒养颜焦糊丸’！采用多种名贵药材，经特殊工艺（指炸炉）炼制而成，色泽乌黑，药性……呃，独特！专治……各种想不开？或者，可以用来忽悠……哦不，馈赠给那些有缘人？”
他自己都被这创意逗乐了。这玩意儿吃肯定是不能吃的，但拿来吓唬人或者当个恶作剧道具，似乎也不错？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呢？比如，对付那个势利眼的知客僧？
他将这几颗“焦糊丸”用树叶包好，郑重其事地揣进怀里，和那张丹方残页放在一起。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母体虽然长得丑了点，但说不定能生出点意想不到的“孙子”呢？
收拾好“实验室”，灭掉余烬，确保没有火灾隐患后，陆尘背着包袱，心情复杂但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满足感，返回了永福寺。
第一次炼丹，以炸炉和炼制出一堆不明所以的“焦糊丸”告终。过程狼狈，结果惨淡。但陆尘并没有气馁，反而因为发现了“失败也能升级”这个隐藏机制而斗志昂扬。
“看来，这炼丹大业，任重而道远啊！”他望着天边最后一丝晚霞，心中盘算着，“下次得改进一下，火候控制是关键……或许可以尝试分次投料？或者换个更耐热的容器？嗯，还得想办法搞个计时工具……”
虽然前路漫漫，但这一次的“炸炉”经历，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不仅是对丹药的追求，更是对《浊世度人经》那诡异特性的一次深入探索。这浊世度人之路，果然处处是“惊喜”，连失败，都显得别有滋味。而怀里的“焦糊丸”和脑海中增长的微弱内息，似乎也在预示着，他这条另类的修行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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