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顾言当时知道陆正清给的是他的联系方式吗”她喃喃自问。
温予忱感觉身体里有两个自己，一个是为喜欢陆正清而不能自抑的小温予忱，一个是仍然为陆正清高兴但能保持理智的温予忱。而能控制这具身体的则是前者。
此时的温予忱是高一的温予忱。她不明白自己被愚弄，完全沉浸在喜悦当中。
温予忱不能管住她，只能随着她高兴。她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去探寻真相。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温予忱的灵魂里炸开。
她明白了【关键记忆碎片】的真正作用，让她附身过去的自己，彻底重温当时所有的懵懂、悸动与悲喜。
她无法控制这具年轻而雀跃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珍重地将那张写着错误号码的纸条塞进校服口袋，仿佛收获了什么绝世珍宝。那份纯粹的喜悦像阳光一样照亮了这具身体，
温予忱却只感到刺骨的寒意。
她在内心呐喊，但嘴唇却不受控制地扬起。
对跑回来的小A露出感激又羞涩的笑容。
“谢谢！”她听到自己用清亮而带着颤音的嗓子说。
“不客气！陆哥人挺好的哈！”小A挤挤眼，跑开了。
小温予忱下意识地又朝陆正清的方向望去。他正被队友簇拥着说笑，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他转过头，隔着一整个喧闹的篮球场，对她勾起唇角，懒洋洋地笑了笑。
“轰——”小温予忱彻底沸腾了，巨大的幸福感淹没了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脸颊在发烧，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而温予忱，却在用尽全力，试图捕捉陆正清那个笑容里的细节。那笑容看似阳光，眼底深处却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事不关己的淡漠，甚至……一丝如愿以偿的玩味。
他得逞了。温予忱冰冷地判断。
温予忱思绪不由自主地又飘向顾言之前所在的位置。她需要知道真相。
温予忱还没有成功，她还不能脱离小温予忱。比赛结束后她去上课了，是数学课。
蝉鸣吵的人心烦，教室里热气蒸蒸，台下鸦雀无声。老师正要点人回答问题。
熟是已经毕业多年，温予忱任然同小温予忱一样害怕被点到。温予忱是艺术生，他们班的课是像大学的课一样，去规定教室和其他班一起上的。
她还没有成功，她还不能脱离这具被青春悸动主宰的身体。比赛结束，她被小温予忱带着，懵懂地飘回了教室。
是数学课。
冗长的夏日午后，窗外的蝉鸣撕心裂肺，搅得人心烦意乱。教室里闷热得像一个巨大的蒸笼，头顶的老旧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规律的嗡鸣，却扇不走一丝暑气。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和少年人汗水的味道。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复杂的公式，声音平板。台下鸦雀无声，大部分同学都昏昏欲睡，或是神游天外。
“下面这道题，我请一位同学来回答。”
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沉闷的教室里炸开。
几乎是瞬间，原本低垂的脑袋埋得更低了，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无声的紧张。连体内那个清醒的灵魂都下意识地绷紧了——纵然早已毕业多年，应对过社会的种种，但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恐惧，仿佛刻在了骨子里，与此刻小温予忱的紧张完美重合。
她们是艺术生，这数学课是像大学选修课一样，需要到规定的阶梯教室，和其他几个班级一起上的。周围坐着的，大多是陌生或半生不熟的面孔，这种环境更是放大了那份不安。
小温予忱死死低着头，心里默念着“不要点我不要点我”，目光不敢与讲台有任何接触，只能盯着摊开的笔记本上那些如同天书的符号，手心微微出汗。温予忱也害怕，她害怕被点到回答不出来尴尬。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拉长了。老师的目光在台下逡巡，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和等待中——
小温予忱灵机一动，生出一个急智。她假装不经意，将指尖的笔轻轻一拨，让它滚落在地。很好！只需要慢慢地弯腰去捡，等磨蹭着起来，老师肯定已经点完名了！
她暗自庆幸，低下头，正准备钻进桌底。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先一步捡起了她故意丢下的那支笔，递到了她的面前。
是谁？
小温予忱愕然抬头，撞进一双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眸里。一张英俊的、与陆正清竟有六分相似的脸，但气质更显锐利和张扬，少了几分陆正清外放的阳光，多了几分不易接近的疏离。
老师带着一丝看穿一切的语气开口了：
“就你俩了，温予忱，陆勋。你们上来，用我刚刚讲的方法一和方法二，一人一块黑板，把解题过程写出来。”老师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瞬间变得事不关己的众人，“台下的人也别干看着，我待会儿提人批改！”
轰——！
小温予忱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锅，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温予忱替小温予忱尴尬！
你弄巧成拙！简直是社死现场！
小温予忱接过陆勋递来的笔，指尖碰到他微凉的皮肤，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恨不得原地消失。
“方法一是咋写的来着...”小温予忱握着粉笔对着黑板嘀嘀咕咕。
边上陆勋看出了她的窘迫，温温开口“我不会写方法二，让我写方法一吧”
“噢好的你写，噢噢你写”小温予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应声，忙不迭地把自己面前那块黑板让出来，蹭到旁边标着“方法二”的区域。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甚至对这位长得有点像陆正清的同学升起了一丝感激。
“果然陆正清长相的人都是好人”小温予忱心里暗道
温予忱彻底无语了，“特么的你也不会写方法二啊！！又花痴个什么劲！”
果然，小温予忱又开始磨蹭了，边上的陆勋已经解完回到位置了。温予忱还磨叽磨叽只写了个解。
“顾言在不在？上来给她把方法二解一下，让她好好看看标准步骤该怎么写！”老师目光扫视台下，精准地定位到那个靠窗的位置。
轰——！
如果说刚才只是社死，那么现在，就是公开处刑，而且还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那种！
小温予忱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而温予忱，却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大脑。
顾言！
老师点了顾言的名字！
小温予忱无比难堪地往讲台旁边挪了挪，给即将上台的人腾出位置。她能感觉到全班同学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和即将上台的顾言身上。这种聚焦，让她浑身刺痛。
教室里出现了一丝轻微的骚动，似乎没人料到老师会直接点顾言。
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像是精准的计时器，一下下敲打在小温予忱的羞耻心上。他写完最后一笔，放下粉笔，径直走下讲台。
小温予忱如蒙大赦，也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跟着溜了下去，脸颊上的热度久久不散。
回到位置上，她刚把滚烫的脸埋进臂弯，试图隔绝外界，就听到旁边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轻笑。
那笑声很轻，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在温予忱耳里，那是嘲弄。
是陆勋。
他没有看她，目光似乎落在前方的黑板上，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下回，”他顿了顿，语气平淡无波，“别搞掉笔了。”
小温予忱心里一紧，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慌乱和羞涩，她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小声回应：她以为陆勋在提醒她这样更容易被注意到。她以为陆勋是好的。
“好的。”
温予忱知道了，他是故意的。
这个认知像冰锥一样刺破了她刚刚为自己所有的尴尬和混乱。
他轻描淡写地帮她换了题目，让她误以为是救赎，实则将她推到了更显眼的窘境里，然后像个旁观者一样，欣赏完她的狼狈，再走过来，用一句话轻松戳破她最后的遮羞布。
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玩味的掌控。
他知道她会出丑，他甚至可能乐见其成。
为什么？他和陆正清到底什么关系。
很快温予忱就知道了，放学后她回到了家，打开了手机去加了陆正清给的微信号，久久没有回应，她想到了今天课上的陆勋。于是她问了她的富豪朋友，隔壁班的唐悠。
唐悠家境优渥，性格开朗又带点不拘小节的江湖气，是学校里的“包打听”，消息格外灵通。
温予忱和唐悠是在初中分班考场上认识的，初二。唐悠的物理一塌糊涂，瞧见温予忱那不凡的气场，美丽自信的面庞，对温予忱释放出了难以想象的信任，温予忱坐在她的边上，正常考试她都是抄的温予忱，温予忱也不挡由她抄。结果考完俩人都43分，分到一个班了，至此就认识到了现在。
小温予忱斟酌着措辞，发了条消息过去：
【悠悠，陆勋，你认识吗？他跟高二的陆正清是什么关系啊？】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唐悠的回复就噼里啪啦地弹了过来，带着她一贯的快言快语：
【陆勋？你怎么问起他来了？】吃瓜表情
【他啊，是陆正清他哥，同父异母的。比咱们大一岁，听说是因为生病休学过一年，所以才跟我们一届。】
温予忱的心微微一沉。
唐悠的消息还在继续：
【而且我跟你说，他们兄弟俩关系可差了，表面都懒得装的那种。】撇嘴表情。
【陆勋他妈好像是原配，但……唉，反正他家情况挺乱的，陆正清妈妈是后来者，你懂的。所以陆勋估计挺不待见他们母子的。】
小温予忱完全震惊了。温予忱好像明白了一点。
唐悠的八卦之魂显然被点燃了：
【不过予忱，你怎么突然问起陆勋了？他可不是什么善茬儿，看着闷不吭声，其实挺狠的。我听说他特别讨厌他弟，凡是陆正清沾边的东西，他都要抢或者搅和黄了才甘心。你离他远点，小心被波及！】
凡是陆正清沾边的东西，他都要抢或者搅和黄了才甘心。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温予忱心中的迷雾！
数学课上陆勋那看似帮忙实则让她更难堪的举动，那带着审视和戏谑的眼神，那句看似提醒实则警告的话语……一切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不是因为兄长对弟弟的关心，也不是对她个人的兴趣或厌恶。
因为陆正清可能对她有意思。所以她成了陆勋的目标。
一个被他归为陆正清沾边，需要被搅和黄了的对象。
可小温予忱不明白，她还没觉得陆勋有什么可怕的
【没有！他今天还帮了我呢，帮我解题了。哈哈虽然最后我也没解出来】
唐悠发来一个“保重”的表情包。
【你个傻子！！】
所以，陆正清知道吗？
就在这时那个好友申请通过了。
【hi，我是艺术2班温予忱。】
对方回:【什么事?】
她:【你文艺汇演唱的歌很好听，就是夸一下!”】
对方回了个:【?不是我】
小温予忱懵
截图问了唐悠。
【咋回事，这啥意思。】
【这不顾言嘛，你哪搞来的他的微信啊。】
唐悠的这条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在小温予忱的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顾言？
怎么会是顾言？！
纸条是陆正清亲手写的，号码怎么会是顾言的？
是陆正清写错了？不可能，他写得那么流畅。
是陆正清……故意的？
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她一下，让她有些发懵。为什么？他为什么要给她别人的联系方式？是觉得她很好笑，很讨厌，所以戏弄她吗？
单纯的少女心思无法立刻消化这么复杂的恶意，委屈和困惑瞬间淹没了她。刚刚还因为加到陆正清而雀跃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所以……顾言当时知道陆正清给的是他的联系方式吗？”
她喃喃自问。
而体内那个清醒的温予忱，在真相大白的这一刻，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冰冷。
【厉害啊，他一般不同意别人微信的。连我都是因为我妈才加上的】
唐悠的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在心底那潭冰冷的深水里漾开了一圈微澜，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暗恋我】小温予忱一扫阴霾，她一向开朗，故意自恋道。刚刚的委屈和困惑，被她用这种夸张的方式轻易地甩掉了。她不允许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里太久。
“故意的就故意的呗，我不喜欢你了陆正清！”她对着空气乱吼一通。
【厉害的厉害的】唐悠发来一个“抱拳”的表情，配合着她的表演。
小温予忱放下手机，心情居然真的轻松了不少。
她哼着歌，开始翻找睡衣，准备去洗漱，好像刚才那个对着手机屏幕患得患失的人不是她一样。
温予忱却无法像她那样轻易翻篇。
她开始思索。
“所以陆正清陆勋是兄弟，陆勋误以为陆正清对我有意思，其实他对我没意思，其实他们都对我没意思！全都是在耍我！！！”
唐悠那句“他一般不同意别人微信的”，非但没有让她觉得安慰，反而让顾言的行为显得更加反常。
一个不轻易通过好友申请的人，为什么会通过一个明显是错误的申请？
小温予忱哼着歌走进了浴室，水声哗啦啦地响起，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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