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三天，学校终于放了假。
让学生回家自行调整，以最饱满的状态迎接决战。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气息，有紧张，有期待，还掺着点淡淡的离愁。
同学们忙着在校服上签名，交换写满祝福的同学录，一个个拍着胸脯约定，等考完一定要好好疯狂一场。
就连平时最闹腾的周扬青和印政，也收敛了不少，眉宇间多了几分对未来的郑重。
钱阳收拾着桌肚里的试卷和参考书，堆得像座小山。
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突然觉得，这像是在清理一场漫长战役留下的遗迹。
重生回来这大半年，他几乎把全部心力都投在了学习上，此刻静下心来，竟有种不真实的恍惚。
就在他伸手要把一摞旧卷子塞进书包时，一只手轻轻按了上来。
钱阳抬头，撞进了一双清澈宁静的眼睛。
是沈心妍。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桌旁，夕阳透过窗户，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头发丝都泛着暖光。
“这些，”她指了指那堆卷子，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还要吗？”
钱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这些卷子，是他前期挣扎、迷茫时的见证——上面满是错题，还有他反复订正的痕迹，记录着他从谷底一步步爬上来的每一步。
“不要了。”他笑了笑，语气里满是释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沈心妍也浅浅笑了，指尖在卷子里翻了翻，精准地抽出其中一张。
那是很早之前的一张数学周测卷，上面红叉密密麻麻，改正痕迹乱作一团，分数低得刺眼。
“这个，给我留作纪念，可以吗？”她盯着卷子，眼神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
钱阳瞬间有些窘迫：“这有什么好纪念的……”
“我想记住，”沈心妍突然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他，一字一句，清晰又柔软，“你为了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
周围同学的告别声、打闹声还在继续，可在钱阳耳中，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她的声音，还有她眼里那份毫无保留的懂得与珍视，像一股暖流，猛地漫过心田。
前世，在病床前为他流泪的她；重生初期，自己茫然无措的样子；烧烤摊那次意外的初遇；图书馆里悄悄递来的纸条；雨天里，她撑着的那把伞；刻着两人名字的钢笔；还有杂货店前，他挡在她身前的那个雨夜……
无数画面在脑海里飞速闪回，最后，全都定格在她此刻温柔又坚定的眼眸里。
一股冲动突然涌上心头。
钱阳几乎没多想，反手就握住了她拿着卷子的那只手。
她的手指微凉，在他掌心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确、这么主动地握她的手。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战栗从指尖窜遍全身。
周围的一切喧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骤然加快的心跳，还有交缠在一起的呼吸。
钱阳能清楚看到，她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红，一路蔓延到耳根，连细细的脖颈都透出淡淡的粉。
她浓密的长睫剧烈地颤抖着，像受惊的蝶翼，下意识想低头，却被他灼热的目光牢牢锁住，挪不开半分。
他没说话，只是悄悄收紧了力道，把她微凉的手指，更紧地裹在自己温热的手心里。
所有的话，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装下了他所有的勇气和心意。
沈心妍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几乎有些烫人的温度和力量，那颗因为紧张狂跳的心，竟奇异地慢慢安定下来。
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瞳，里面映着小小的自己，还有她从未见过的、汹涌却又克制的深情。
她也没说话，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更顺从、更安心地，蜷缩进他的掌心。
无声的答案，藏在交握的指间，藏在胶着的目光里，藏在两人轰鸣的心跳中，悄悄落了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
沈心妍才极轻地吸了口气，红着脸，用气音说，声音小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该回家了。”
钱阳这才如梦初醒，缓缓松开手。
指尖还残留着她肌肤的细腻触感，还有那抹微凉的温度。
“嗯，”他的嗓音有点低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眷恋，“回家好好休息，后天……考场见。”
“考场见。”沈心妍飞快看了他一眼，把那张皱巴巴的卷子小心抱在怀里，像揣着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她转身，脚步有点慌乱，却又带着一丝藏不住的轻盈，慢慢汇入放学的人流里。
钱阳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好像还留着那份柔软的悸动。
他缓缓握紧拳头，像是要把这种感觉永远攥在手里。
高考，对他来说，不再只是通向未来的桥梁。
更是他走向她的，最光明正大的第一步。
钱阳拿起书包，脚步坚定地向外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前方，是即将到来的战场，也是满是无限可能的、崭新的明天。
而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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