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每一次撞击都让窗框发出呻吟。陈兰的丈夫——或者说，占据那具躯体的变异体，正用一种近乎偏执的频率重复着撞击，青灰色的手指在玻璃上划出杂乱的痕迹，留下黑红色的印渍。
小伟死死咬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眼泪无声地淌过脸颊。他不敢看，却又忍不住透过窗帘的缝隙，盯着那个曾经会把他架在肩膀上的身影。
陈兰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嘴里喃喃着：“怎么会……他明明说过会保护我们的……”
林默站在窗边，右手的灼痛越来越清晰。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玻璃随时可能碎裂，一旦变异体闯进来，以他现在的伤势，根本护不住这对母子。
“阿姨，小伟，你们退后。”林默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陈兰没动，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小伟却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默：“别……别杀他……”
“他已经不是你爸爸了。”林默的声音有些干涩，“你看他的眼睛，他不会认你了。”
小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变异体撞击的间隙，那张青灰色的脸转向窗户，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原始的、对血肉的渴望。当看到窗帘后晃动的人影时，它嘶吼得更加疯狂，撞击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咔嚓——”玻璃的裂痕又扩大了一寸。
“小伟！”林默低喝一声，“这不是你爸爸，只是个怪物！再不让开，我们都会死！”
小伟浑身一颤，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却还是死死盯着窗外，眼泪掉得更凶了。陈兰这时才像是被惊醒，突然扑到小伟身边，把他紧紧搂在怀里，背对着窗户，不让他再看。
“动手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决绝，“别让他……别让他进来伤害小伟。”
林默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他集中精神，右手对准窗外变异体的脖颈，那里是之前几次攻击中最有效的位置。手背的灼痛化作一股热流，顺着手臂蔓延，眼前的景象再次慢了下来——他能清晰地看到变异体颈部皮肤下跳动的、黑红色的血管。
就在他准备发动能力的瞬间，变异体突然停止了撞击，猛地向后退了两步。林默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它突然纵身一跃，竟顺着墙壁向上攀爬，目标是四楼的窗台！
“它想绕过来！”林默心头一紧。这栋楼的窗台距离很近，变异体能轻易从三楼爬到四楼，再顺着楼道绕回来。
他顾不上多想，立刻转身冲向门口：“快！我们从消防通道走！”
陈兰这才回过神，拉着小伟就跟在后面。林默拉开房门，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探头看了一眼楼梯口，确认没有变异体，立刻挥手示意她们跟上。
刚跑到三楼楼梯口，就听到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变异体果然从四楼下来了！
“往下跑！”林默喊道，率先冲下楼梯。
陈兰拉着小伟紧随其后，小伟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脸上满是恐惧和茫然。楼梯间里，变异体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跑到二楼平台时，林默突然停住脚步。他看到平台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药箱，瑟瑟发抖。
“快起来！跑啊！”林默喊道。
那男人抬起头，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腿……我的腿断了……”
林默低头一看，男人的裤腿被血浸透，小腿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身后的嘶吼声已经到了三楼楼梯口，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
“带他走！”陈兰突然喊道，她拉着小伟跑到男人身边，试图把他扶起来。
“来不及了！”林默看着越来越近的黑影，咬了咬牙，“你们先下去！去对面楼找我同伴，就说我在后面！”
“那你呢？”小伟急道。
“我马上就来！”林默推了他们一把，转身面对冲下来的变异体。
陈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拉着小伟和那个受伤的男人继续往下跑。
变异体嘶吼着扑了过来，青灰色的手爪直抓林默的脸。林默侧身躲开，右手猛地向前一划。
“嗤啦！”一道裂隙闪过，却只在变异体的肩膀上留下一道伤口。它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嘶吼着再次扑来。
连续使用能力让林默的头晕得更厉害，伤口处的疼痛也愈发清晰。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
他故意放慢脚步，引诱变异体靠近，就在对方的手爪即将抓到他的瞬间，他猛地矮身，右手从下往上一划，精准地切向变异体的下巴。
“噗嗤！”黑血喷涌而出，变异体的动作猛地一顿，身体晃了晃，缓缓倒了下去。
林默喘着气，看着倒在地上的变异体，胸口一阵翻涌。他强忍着恶心，转身想往下跑，却突然听到二楼楼梯下方传来一声惨叫——是陈兰的声音！
他心里一沉，立刻冲了下去。刚到二楼和一楼的平台，就看到陈兰和小伟被几只变异体围在角落，那个受伤的男人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没了气息。
而在那些变异体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脸上带着一种残忍的笑。
“又来一个送死的？”男人看向林默，眼神像毒蛇一样阴冷，“这对母子不错，正好能当个诱饵。”
林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没想到，除了变异体，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们——失去人性的幸存者。
黑色夹克男人身后跟着三个同伙，个个手里都拿着武器——钢管、撬棍，还有一个人握着一把生锈的砍刀。他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眼神在陈兰和小伟身上来回扫视，像在打量两件物品。
“赵哥，这女的看着还行，那小子瘦是瘦了点，说不定能换点吃的。”握砍刀的男人舔了舔嘴唇，语气里的猥琐让陈兰下意识地把小伟护在身后。
被称作“赵哥”的夹克男嗤笑一声，目光落在林默身上：“这小子刚才在楼上挺能打啊，手上还有伤，看来是个硬茬。”他把玩着匕首，刀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识相点就把你身上的东西交出来，再把这对母子留下，我可以让你走。”
林默扶着墙壁站稳，右手悄悄蓄力。后背的伤口在刚才的打斗中裂开了，血浸透了包扎的纱布，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但他知道，现在绝不能示弱。
“他们是我的人。”林默的声音因为疼痛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硬气，“想动他们，先过我这关。”
“哟呵，还挺横？”赵哥身边一个矮胖的男人笑了，手里的钢管在地上敲得“咚咚”响，“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赵哥，别跟他废话，废了他！”
赵哥没动，只是眯起眼睛打量林默：“你刚才杀那怪物的手法挺特别，胳膊断了都能反杀，有点本事。不如跟着我混？这世道，一个人可活不长。”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傲慢，仿佛让林默加入是多大的恩赐。林默心里冷笑，这种把活人当诱饵的货色，跟外面的变异体没什么两样，只是披着人皮而已。
“不必了。”林默握紧拳头，手背的灼痛感再次升起，“要么放我们走，要么……”
“要么怎样？”赵哥突然笑了，匕首猛地指向林默，“就凭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我上！”
矮胖男人第一个冲了上来，钢管带着风声砸向林默的脑袋。林默侧身躲开，右手顺势划出一道裂隙。他没敢用全力，只想着震慑对方，裂隙擦过男人的胳膊，带起一片血花。
“啊！”男人惨叫一声，钢管“哐当”掉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胳膊后退了两步，眼里满是惊恐，“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赵哥和另外两人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林默有这么诡异的本事。
“有点意思。”赵哥眼神一沉，匕首握得更紧了，“看来留着你是个祸害。老三，用家伙！”
被称作“老三”的男人点点头，从背后掏出一个改装过的消防斧，斧刃上还沾着黑褐色的污渍。他没像矮胖男人那样贸然冲上来，而是绕着林默游走，眼神阴鸷，寻找着破绽。
林默后背发凉。这个老三显然比刚才那个男人难对付得多，动作沉稳，呼吸均匀，一看就是经常打架的老手。更麻烦的是，他必须分心保护角落里的陈兰和小伟，根本不能全力应战。
“小心他的斧头！”陈兰突然喊道。
就在林默分神的瞬间，老三猛地扑了上来，消防斧带着破风声劈向他的肩膀。林默仓促间侧身，斧刃擦着他的胳膊划过，带起一片皮肉，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剧痛让林默眼前发黑，他强忍着眩晕，右手对着老三的膝盖划去。老三反应极快，立刻后退一步，躲开了这一击，但裤腿还是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皮肉。
“妈的，这小子邪门得很！”老三骂了一句，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
赵哥皱起眉，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把手枪，虽然看起来有些老旧，但枪口对准林默的时候，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别动！”赵哥的声音冷了下来，“再动一下，我就打爆你的头！”
林默的动作瞬间僵住。他不怕钢管斧头，却不能不忌惮枪。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把握在子弹射来之前躲开。
“把他绑起来！”赵哥对手下喊道，眼睛死死盯着林默，生怕他耍花样。
矮胖男人和另一个同伙立刻上前，拿出绳子就要捆林默。林默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的陈兰和小伟，心里一片冰凉。难道今天真的要栽在这里？
就在这时，楼梯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老赵的吼声：“小林！我们来了！”
林默心里一喜，抬头看去，只见老赵和苏晴冲了下来，老赵手里拿着钢管，苏晴手里竟然也握着一把菜刀，脸上满是焦急。
“还有帮手？”赵哥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正好，一起解决！”他说着，枪口转向老赵。
“小心枪！”林默大喊。
老赵反应极快，立刻侧身躲到楼梯扶手后面。子弹“砰”地一声打在扶手上，溅起一片木屑。
老三趁机扑向老赵，消防斧和钢管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响声。矮胖男人也冲了上去，和另一个同伙一起围攻老赵。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赵哥既要盯着林默，又要防备老赵，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就是现在！”林默心里默念，右手猛地对着赵哥握枪的手腕划去。
“嗤啦！”一声轻响，赵哥惨叫一声，手枪“哐当”掉在地上，他的手腕上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你找死！”赵哥又惊又怒，左手捂着伤口，用没受伤的手拔出匕首就冲了上来。
林默忍着胳膊的剧痛，和赵哥缠斗在一起。他的身手不如赵哥灵活，但胜在能力诡异，时不时划出一道裂隙，逼得赵哥连连后退。
另一边，老赵以一敌二，虽然有些吃力，但凭借着军人的格斗技巧，一时也没落下风。苏晴则趁乱跑到陈兰和小伟身边，护着他们往楼梯下方退。
“撤！”赵哥打了个手势，知道今天讨不到好，“这地方不能待了！”
老三和矮胖男人听到命令，立刻虚晃一招，跟着赵哥往一楼跑去。老赵想追，却被林默拦住了。
“别追了，他们有枪。”林默喘着气，胳膊上的伤口疼得他几乎站不住。
老赵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啐了一口：“这群杂碎，迟早有报应！”他转头看向林默的伤口，脸色一变，“你伤得这么重？苏晴，快拿药！”
苏晴连忙拿出医药箱，蹲下来给林默处理伤口。陈兰和小伟也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感激。
“谢谢你，林默。”陈兰的声音还有些发颤，“要不是你……”
“别说了。”林默摇摇头，“我们现在是一伙的，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他看向老赵，“赵大爷，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在对面楼看到这边有动静，担心你出事，就过来了。”老赵道，“没想到遇到这种人渣。”
林默点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他原以为，末世里最大的敌人是变异体，现在才明白，失去约束的人性，有时候比怪物更可怕。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具被忽略的、陈兰丈夫的变异体尸体，又看了看赵哥等人消失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场生存游戏，远比他想象的更残酷。而他，必须变得更强，不仅要对抗怪物，还要对抗那些露出獠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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