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树林上空。林默的身影在树影间穿梭，脚步轻得像猫。左臂的腐蚀伤依旧在隐隐作痛，但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痛感，甚至能借着疼痛保持清醒——每一次牵扯伤口的动作，都在提醒他老赵和疤的死，提醒他此行的目的。
按照疤零碎的描述，拾荒者营地应该在磐石聚集地西北方向的废弃采石场附近。那里地势开阔，易守难攻，且有一条隐蔽的地下河，能提供水源，是幸存者们理想的藏身之处。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前方出现了点点火光，像散落在黑暗中的星辰。林默放慢脚步，匍匐在一片灌木丛后，仔细观察着——那是一片用废弃集装箱和铁皮搭建的营地，大约有三四十人，正围着篝火吃饭、聊天，偶尔能听到粗犷的笑骂声。
营地外围有两个人在巡逻，手里拿着改装过的猎枪，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们的衣服上沾着泥土和油污，看起来比铁手的护卫队更像真正的幸存者。
林默深吸一口气，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慢慢走向营地。他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右手握着开山刀，但刀尖朝下，以示没有敌意。
“站住！”巡逻的人立刻举起猎枪，“什么人？”
林默停下脚步，声音平静：“从磐石聚集地逃出来的，想找个地方落脚。”
篝火旁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转过头，手里的武器下意识地握紧。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块刀疤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破旧的皮夹克，腰间别着一把砍刀，眼神锐利地打量着林默：“磐石出来的？雷爷的人？”
“不是。”林默掀起左臂的衣服，露出溃烂的伤口和上面诡异的绿色，“被铁手追杀，从试炼场逃出来的。”
男人的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瞳孔微微一缩：“腐酸池的伤？你见过影鼠？”
“不止见过，杀了不少。”林默说，“还杀了铁手三个护卫。”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男人往前走了两步，身上的源能波动虽然微弱，却很沉稳：“我叫刀疤强，是这里的头。你想在这儿落脚，可以，但得守规矩——第一，不能提雷爷和铁手的名字；第二，有饭一起吃，有架一起打；第三……”他顿了顿，“得拿出点诚意。”
“我知道母巢的位置。”林默说，这是他早就想好的筹码，“在试炼场的A区深处，雷爷每个月都往里面扔觉醒者当诱饵。”
刀疤强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和……愤怒？“你说什么？”
“我说，母巢在A区。”林默重复道，“而且，雷爷在利用母巢培育更强大的变异体，那些所谓的‘畸变体’，就是母巢的产物。”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有人愤怒地踹翻了脚下的铁皮桶，有人捂着嘴低声啜泣，显然“母巢”这两个字触动了他们的痛处。
刀疤强猛地抓住林默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你确定？”
林默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我在试炼场的监控屏幕上看到过，A区的通道尽头有个巨大的卵状物体，上面爬满了变异体，铁手说那是‘雷爷的宝贝’。”
刀疤强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松开手，转身对着人群喊道：“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然后又对巡逻的人说，“带他去三号集装箱，给他点吃的和药。”
林默被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带到集装箱里。里面很简陋，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木箱，但比树林里干净多了。年轻人扔给他一个罐头和一卷纱布：“刀疤强让你先处理伤口，他晚点来找你。”
“谢谢。”林默接过东西，看着年轻人转身离开的背影，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一个“安”字。
林默打开罐头，是过期的豆子，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他一边吃，一边处理左臂的伤口，用纱布紧紧包扎好。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木板床上，闭上眼睛——不是为了休息，而是在感知体内的源能。
那股狂暴的力量还在涌动，像奔腾的河流，撞击着他的经脉。他尝试着用意念去引导，却差点被反噬，右手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
看来，驯服这股力量，比他想象的更难。
不知过了多久，集装箱的门被推开，刀疤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瓶浑浊的酒。他把酒递给林默：“尝尝，自己酿的，能止痛。”
林默接过酒，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的暖意。“你们……和母巢有仇？”
刀疤强坐在木箱上，点了根自制的烟：“三年前，我的妹妹被雷爷当成‘祭品’扔进了母巢。”他的声音很沉，“那时候她才十六岁，是个能让植物快速生长的觉醒者。”
林默沉默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刀疤强听到母巢时会那么激动。
“雷爷这狗东西，”刀疤强狠狠吸了口烟，“表面上搞什么‘净化区’，实际上就是个疯子！他说要‘进化人类’，让所有人都变成觉醒者，所以才用母巢培育变异体，再用变异体的源能结晶强行激发普通人的能力！”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强行激发？那会怎么样？”
“死。”刀疤强吐出一个字，“十个人里有九个会死，剩下的那个也会变成怪物，比变异体还可怕。”他看向林默，“你是空间系觉醒者？”
林默点头。
“很好。”刀疤强掐灭烟头，“我们一直在找机会端了母巢，但那里守卫太严，还有铁手亲自坐镇。你既然能从试炼场逃出来，又知道母巢的位置，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我要铁手和雷爷的命。”林默说，没有丝毫犹豫。
“我要母巢彻底消失。”刀疤强的眼神很坚定，“顺便，让雷爷和铁手给我妹妹陪葬。”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多余的话，却达成了一种默契。
“你的同伴呢？”刀疤强问。
“在外面的树林里，有个女孩被戴上了抑制环，还有两个普通人。”林默说。
“抑制环？”刀疤强皱了皱眉，“我认识个老东西，以前是雷爷的机械师，后来被我们救了出来，他或许能拆掉那玩意儿。”他站起身，“我让人去接他们，你跟我来，看看这个。”
林默跟着刀疤强走出集装箱，来到营地最里面的一个铁皮屋前。刀疤强推开屋门，里面漆黑一片，他点燃一盏油灯，照亮了墙上的一张巨大的地图——那是磐石聚集地的详细布局，上面用红笔标出了雷爷的住所、护卫队的岗哨、净化区的位置，甚至还有几条隐蔽的通道。
“我们准备了半年。”刀疤强指着地图上的试炼场，“原本想在月底雷爷往母巢扔‘祭品’的时候动手，现在有了你，计划可以提前。”
林默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雷爷的住所——那是一栋位于聚集地中心的别墅，周围布满了岗哨，标注着“源能屏蔽区”。
“雷爷自身的能力是什么？”林默问。
刀疤强的脸色沉了沉：“不知道。没人见过他出手，只知道他很年轻，不到三十岁，却能控制所有觉醒者，包括铁手。有人说他能吸收别人的源能，也有人说他根本不是人类……”
林默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安。一个能培育母巢、控制觉醒者的神秘人，比嚣张跋扈的铁手更危险。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那个瘦高个的年轻人跑了进来：“强哥，林默的同伴接来了，但……”
“但什么？”刀疤强问。
“那个戴抑制环的女孩，好像快不行了！”
林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转身就往外跑。
篝火旁，苏晴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呼吸微弱。陈兰和小伟焦急地围着她，却束手无策。抑制环的表面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负荷。
“怎么回事？”林默冲过去，握住苏晴的手，冰凉得吓人。
“我们找到她们的时候，她就变成这样了，”瘦高个的年轻人说，“抑制环一直在发烫，像是在……灼烧她的源能核心。”
刀疤强立刻喊道：“快把老机械师叫来！”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头匆匆跑来，他看到苏晴手腕上的抑制环，脸色大变：“是加强版的！里面有自毁程序，一旦检测到佩戴者试图反抗，就会烧毁源能核心！”
“那快拆啊！”小伟急道。
“拆不了！”老机械师摇头，“这是雷爷亲自设计的，锁芯和源能回路连在一起，强行拆只会加速自毁！”
苏晴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血液。林默能感觉到她体内的源能正在快速流失，像沙漏里的沙子，即将耗尽。
“苏晴！”林默目眦欲裂，右手下意识地凝聚起源能，他知道这很冒险，源能干扰可能会触发更严重的后果，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别碰！”老机械师连忙阻止，“你的源能会和抑制环产生共鸣，死得更快！”
林默的动作僵住了，眼睁睁看着苏晴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想起她在净化区为他包扎伤口的样子，想起她砸向影鼠的铁棍，想起她研究抑制环时专注的眼神……
不，不能让她死！
林默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坚定，他想起了C区那道巨大的裂隙，想起了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或许，空间裂隙不仅能切割物体，还能……剥离？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右手，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源能，在指尖凝聚成一道极细的裂隙——细得像一根针，边缘却泛着比之前更亮的白光。
“你要干什么？”刀疤强喊道。
林默没有回答，只是屏住呼吸，让那道细如发丝的裂隙，精准地刺向抑制环与苏晴手腕接触的缝隙！
“嗡——！”抑制环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红光瞬间变得刺眼！苏晴疼得惨叫一声，身体弓成了虾米。
“住手！”老机械师惊呼。
但林默没有停。他能“看”到裂隙正在切割抑制环的金属边缘，没有触碰苏晴的皮肤，也没有干扰到源能回路，只是在两者之间硬生生剥离出一道微小的空隙！
汗水从林默的额头滴落，右手的灼痛感几乎让他崩溃，但他死死咬着牙，控制着裂隙一点点深入，像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终于，在抑制环的红光即将达到顶点时，“咔哒”一声轻响，抑制环被硬生生剥离了苏晴的手腕，掉在地上，发出一阵急促的电流声，然后彻底熄灭了。
苏晴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但呼吸却慢慢平稳下来，脸上的紫色也消退了些。
林默瘫坐在地上，右手的皮肤被源能反噬得焦黑一片，但他看着苏晴苍白的脸，突然笑了。
刀疤强和老机械师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抑制环，又看了看林默焦黑的右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久，老机械师才喃喃道：“空间系……还能这么用？”
刀疤强的眼神却亮了起来，他看着林默，像看到了某种希望：“看来，我们的计划，可以提前了。”
篝火依旧在燃烧，映照着林默焦黑的右手，也映照着刀疤强眼中燃烧的火焰。林默知道，从他剥离抑制环的那一刻起，这场复仇之战，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而远在磐石聚集地的中心别墅里，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正看着监控屏幕上林默剥离抑制环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空间系……有点意思。”他轻轻晃动着手里的红酒杯，“铁手，看来你抓回来的，是个宝贝啊。”
屏幕上，铁手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年轻男人将红酒一饮而尽，眼神冰冷：“把他扔进母巢吧，正好，新的‘祭品’快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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