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后的压抑寂静……这种寂静比喧闹更让人觉得危险。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知道,这种寂静是可怕事情来临的前奏。
接着,有个影子出现了。
有人在我的房间里!
我的心怦怦直跳。
会是谁呢?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命想制定出某种逃跑计划或防御策略……但经历了这么多创伤,我的本能变得迟钝而无用。
然后,他开口了。
他说他叫陈默。
而且……他和沈婉有关系。
这让我警觉起来。
他透露了一个秘密,一个可怕的真相。
关于“跨界意识转移计划”的真相。
沈婉……她是一个“失败的复制品”,一个克隆人,一个怪物。
她靠吞噬别人的记忆存活。
他说他没有忘记她,并给了我一块像芯片一样的小玉简作为证明。
他还透露我与众不同。
我是“完整的”,不是复制品。
突然,女帝说过的话在我脑海中回响,像被蚊子叮了一样,挥之不去。
最令人震惊的是什么呢?
女帝……她是这个项目的第一个志愿者,也是唯一成功的一个。
而我们这些穿越者呢?
我们是被她的神魂碎片吸引过来的。
我来到这里并非偶然。
女帝……她在我濒死之际,抓住了我最后一丝求生的意志,把我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我本想只救你一次”这句话,现在有了全新的、可怕的含义。
我一直以为自己被利用、被操控,原来幕后的操纵者是她。
这太难以接受了。
我现在还怎么能信任她呢?
这个真相会把我击垮。
第二天,我接到了召见的命令。
恐惧在我的胃里翻腾,但我还是去了。
我以为会面临审判、惩罚或者其他可怕的事情。
但情况并非如此。
像往常一样,女帝不在她的宝座上。
她正坐在冥想厅的垫子上。
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她理解我的恐惧,那种被利用、被控制,然后像沈婉对待其他人那样被抛弃的恐惧。
她知道我所有的创伤、痛苦和过去。
然后,她拿出了一张糖果包装纸。
“我吃了一天的糖果”,我心想。
我的思绪立刻回到了过去,想起了我的历史期末考试,还有她在某个遥远大学宿舍附近的便利店买糖果的情景。
那是她从地球带来的最后一件纪念品。
她也有过去,她也有一颗心。
女帝告诉我她的愿望,她的核心愿望,是保护那些被欺负的人,就像这个世界曾经对她做的那样。
而我的手……感觉过了很久,它们第一次不再冰冷,而是温暖的。
有些东西正在改变。
我问她关于叛乱和地球人预言的事情。
那是真的吗?
她直接回答我:“会发生的。”威胁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她的目的是定义什么是地球人,保护他们。
她的话、她的安慰以及她承诺保护他们的话语,让我感到安心。
三天过去了。
我开始审视自己。
我想到沈婉,心中涌起的是怜悯。
我本能地想要施以仁慈。
我去了牢房,留下了一碗温糖水,这是一个小小的善举。
我告诉自己,因为她口渴了,就像我也会口渴一样。
接着,传来了尖叫声。
它们震撼着我,在寂静的夜晚回荡。
我只感到绝望。
然后,系统提示出现了:【绝境求生指南已激活】。
逃离……进去……或者叫她“姐姐”。
必须面对这种痛苦。
这都是我的错。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选择,我只能全部接受。
我打开了牢房的门,轻轻推开,轻声说出了一个我不敢大声说的名字:“沈婉……回家的路,很冷吧?”因为她的痛苦也是我的痛苦。
因为她的痛苦,我感同身受。
就在那一刻,我内心的痛苦平息了。
我体内的逆脉也开始平静下来。
在远方,我感受到了一种联系,几乎是一种温暖。
我能感觉到她在看着我,就像看到了幽灵一样。
我仍然能听到沈婉的哀号……来自冥界深处的哭声没有停止;相反,它们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变得更加绝望、更加痛苦,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渴求。
虽然我的逆脉已经平静下来,但一种更深的寒意,顺着敞开的狱门,爬上了我的脚踝。
那片死寂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整座偏殿包裹。
每一寸空气都变得粘稠,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蜷缩在冰冷的床角,像一只受惊的幼兽,竖起耳朵聆听着黑暗中任何可能的威胁。
脚步声。
极轻,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蛛网上,若非我此刻感官敏锐到了极致,根本无从察觉。
它没有从殿门方向传来,而是来自窗外。
我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呼吸停滞。
窗棂被一根纤细的金属丝无声地挑开,一道瘦削的黑影如鬼魅般滑入殿内,落地无声。
他身上带着一股尘封已久的书卷气和……消毒水的味道,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让我一阵恍惚。
黑影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在原地站了片刻,似乎在适应黑暗,也在观察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没有恶意,却充满了复杂的审视与悲哀。
“别怕。”他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我不会伤害你。”
他缓缓走向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到我。
借着从窗外渗透进来的、天庭永不熄灭的星辉,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过分年轻又过分苍老的脸,眼角布满细纹,眼神却清澈得像个少年。
这张脸,我在沈婉的记忆碎片里见过。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薄如蝉翼的玉简,玉简的构造很奇特,上面布满了类似集成电路的金色纹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他将玉简递过来,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
“她疯了,但我没忘。”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压抑了太久的痛苦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是陈默。沈婉……唯一的亲人。”
我僵硬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亲人?
沈婉不是天生地养的妖仙吗?
陈默仿佛看穿了我的疑惑,他靠着墙壁缓缓坐下,与我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苦涩地解释道:“我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我是当年‘跨界意识转移计划’的一名研究员,侥幸活了下来。”
“跨界……意识转移?”我喃喃自语,这些词汇既熟悉又陌生。
“你,我,沈婉,还有很多很多……我们都是被选中的灵魂。但实验出了偏差。”陈默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玉简上,眼神悲恸,“她……是失败的复制体。在意识转移的最后阶段,她的灵魂数据崩坏了。为了让她‘活’下去,主脑强行剥离了其他实验体的部分记忆碎片植入了她的意识海。所以她没有独立的魂核,只能靠不断吞噬他人的记忆和情感来维持自身的存在,就像一个永远填不饱的黑洞。”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有惊奇,有羡慕,甚至有一丝敬畏:“但你不同。数据显示,你是完整的。你的魂核坚韧得不可思议,是所有实验体里唯一一个在穿越世界壁垒时保持了百分之百完整度的灵魂。”
我无法消化这庞大的信息量,只能抓住最让我恐惧的一点,颤抖着问:“那……那女帝……她也是……实验体?”
陈默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信仰般的狂热与崇敬:“不。她是自愿者。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完全成功的降临者。她为我们所有后来者,用自己的神魂在法则之海中打下了一个个坐标。我们这些所谓的穿越者,不过是循着她留下的神魂碎片,被动锚定牵引回来的‘归乡者’。”
他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包括你。你不是偶然来到这个世界的——在你原本的世界,你濒死的那一刻,是你求生的执念触动了离你最近的一枚神魂碎片。是她,在无穷时空之外,抓住了你最后一缕即将消散的执念,将你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我的脑中轰然炸响,像有亿万道惊雷同时劈落。
我想起了凌瑶那双看透一切的凤眸,想起了她那句冰冷又似乎带着叹息的话——“我本想只救你一次”。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不是在嫌我麻烦,她是在告诉我,她一直在寻找我们,拯救我们。
每一个被她拉来的人,都是一次艰难的拔河,一次与死亡的抗争。
陈默将那枚芯片状的玉简轻轻放在我面前的地上,然后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回窗边。
“这里面,有计划的全部真相。她快回来了,我不能久留。记住,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庸,更不是工具。你是……希望。”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窗外,只留下那枚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的玉简,和我一颗狂跳不止的心。
次日,天光微亮,小公主身边的仙官便来传召,说女帝要见我。
我怀着前所未有的忐忑,走进了那座我既敬畏又恐惧的凌霄宝殿。
但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
高耸入云的帝座上空无一人,凌瑶没有穿那身威压诸天的玄色帝袍,而是换了一袭素雅的月白宫装,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着。
她没有高高在上,而是盘腿坐在一张柔软的蒲团上,身前的紫檀矮案上,正温着一壶清茶。
她就像一个寻常人家的母亲,在等待晚归的孩子。
看到我进来,她抬起眼,眸光温润如水,没有了平日的锋锐。
“过来,坐。”她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我顺从地跪坐下来,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她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怕我又像沈婉那样,利用你?控制你?否定你的存在?”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
她没有追问,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轻轻放在案上。
那是一块被摩挲得边角都已泛白的旧糖纸,上面印着早已褪色的卡通图案。
“这是我身上,最后一件属于地球的东西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遥远的怀念,“我上大学时,宿舍楼下小卖部里卖的大白兔奶糖。五毛钱一颗。那天下午,我刚考完最头疼的中国近代史,揣着兜里最后几块钱买了一把。我一边剥糖纸,一边对着路灯许愿——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不要再当那个被人堵在墙角里抢走饭票,连哭都不敢出声的林瑶。我要做一个强者,保护所有像我一样,被欺负、被伤害、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块糖纸,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着,又酸又胀。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经只想握住刀片,划开手腕,结束一切痛苦。
而现在,在她的注视下,这双手竟然在微微发烫,仿佛有暖流从掌心涌入。
“你不是工具,也不是失败品。”她的话语像一道暖光,照亮了我心中最阴暗的角落,“是你,是你们的存在,在时时刻刻提醒我——记住生而为人的感觉。”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一滴滴砸在手背上。
长久以来被我刻意压抑、遗忘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尽数崩溃。
我忽然抬起头,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问出了那个盘桓在我心头一夜的问题:“陛下……沈婉说的‘地球人暴动’……会不会……是真的?”
凌瑶沉默了片刻,她深邃的眼眸望向殿外无垠的云海,平静地回答:“会。”
见我脸色煞白,她又补充道:“正因为可能会发生,所以才更要由我来定义——什么是地球人。”
她伸出手,越过矮案,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顶。
那触感,温暖、坚定,一如我无数次在噩梦惊醒时,所奢望的庇护。
“以前,是我能力不够,只能一个一个地找,一个一个地藏。但现在,”她收回手,端起茶杯,”
三日后,我提着食盒,走到了关押沈婉的幽冥狱外。
这里阴风刺骨,连光线都像是被冻结的。
我没有进去,只是将食盒里的一碗温糖水,放在了狱门外的石阶上。
守卫的鬼将露出不解的神色,我低下头,只轻声说:“她渴了。”
那夜,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子时刚过,幽冥狱的方向,骤然传来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嚎。
那哭声里充满了怨毒、疯狂,还有一丝……我无法理解的,极致的痛苦。
我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但那哭声像是拥有穿透一切的魔力,直直钻进我的脑海。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机械的面板,突兀地浮现在我的意识中:
【绝境求生指南已激活】
【检测到高浓度怨气聚合体,生存选项生成中……】
【A:立即逃离天庭,启动最高级别空间迁跃,90%几率保全性命,但将永远失去庇护。】
【B:推开狱门,进入怨气核心,80%几率被怨气侵蚀,魂飞魄散。】
【C:隔着狱门,喊她一声“姐姐”,后果未知,代价未知。】
窗外,一阵夜风吹过,拂动了被我珍藏在枕下的那块旧糖纸。
我睁开眼,坐起身,赤着脚走下床。
那凄厉的哭嚎还在继续,像无数根烧红的铁丝,要勒进我的耳膜。
我轻轻地,推开了偏殿的门,走向那片无尽的黑暗。
在距离幽冥狱百步之遥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
风声,哭声,在我耳边交织成一片混沌。
我没有再靠近,也没有转身逃跑,只是在黑暗中,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几乎要被风吹散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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