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余温。
我盯着井水蓝光消散的地方,指尖还残留着火折子的焦味。
那句“别烧”在我脑子里来回撞,像一根温热的针,扎得我心口发颤。
我从没想过,烧掉的东西,也能被看见。
火焰明明吞噬了纸条,可她却听见了——不,她不是听见,她是……收到了。
就像我把声音塞进了灰烬里,而她从灰烬中把它捡了回来。
我蹲回角落,把剩下几张糖纸铺开,像拼地图一样排好。
它们皱巴巴的,有的边缘焦黑,有的沾了泥,但每一张都曾承载过我的字。
有一张背面还留着炭灰写的“谢谢女帝”,我盯着它,忽然想再写点什么——不是求救,不是哭诉,就只是……想让她知道我还在。
这种念头很陌生,甚至让我害怕。
以前我写信,是为了发泄、为了控诉、为了逃离。
可这一次,我竟想告诉她:我今天呼吸了,我今天没有蜷在墙角发抖,我今天……没有想死。
这算不上快乐,甚至算不上希望,但它存在。
像黑暗里一粒微弱的火星,风一吹就灭,可它确实燃了一下。
我咬住下唇,从袖中摸出半截炭笔。
可笔尖刚落,逆脉突然抽搐,整条手臂像被铁钳绞住,骨头缝里都渗出寒意。
眼前炸开一行冰冷文字:
【V:写下真实感受,有70%的几率引发灵识外泄,30%的几率形成‘心印共鸣’】
我僵住。
灵识外泄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这具脆弱的身体可能瞬间崩解,意味着我的意识会被抽离、被窥探、被判定为“异类”而当场格杀。
在这九重天阙,一个侍女若显露出半点非常之兆,便是死路一条。
可……30%的“心印共鸣”是什么?
我怔住。
这个词像一道细缝,透进一丝光。
共鸣……是回应?
是连接?
是她能真正“听见”我,而不只是读到字?
我忽然想起掌心里那缕青丝——凌昭公主昏迷前,小青悄悄塞进我手心的护魂发。
她说:“公主信你,女帝更信。”
信我?
一个连自己都不信的人,怎么敢信别人会信我?
可那缕青丝一直温热着,贴着我的脉搏跳动,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
我闭上眼,把笔压了下去。
字燃成雾。
我写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抠:“我今天……没想死。”
墨迹刚成,纸角突然自燃,火焰呈幽蓝色,顺着字迹一路烧到指尖。
我疼得缩手,可那火不烫,反而带着一丝暖意,像有人轻轻握住我的手,轻轻说:“我知道。”
更可怕的是,烟雾竟在空中凝成三个字——“我在听”。
我猛地抬头,四周无人,唯有星辰链微微发烫,像在共鸣。
而就在我惊魂未定之际,井水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就在耳边:
“小雀,你终于……肯说话了。”
我瘫坐在地,泪水无声滑落。
不是因为委屈,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我第一次觉得,我不是在往虚空里扔石头。
有人接住了它,还轻轻放回了我手里。
可就在这时,逆脉猛地一抽,一股黑气从指尖窜出,直冲天际——那一瞬,我听见了遥远阁楼里,某人惊叫:“逆脉显形!快报天机阁!”
我浑身一僵。
天机阁……那个被女帝亲手覆灭的预言宗门,残余势力仍在暗处蛰伏。
他们监视天命,窥探因果,最恨“命格不可测”之人。
而我,这个本该早夭的侍女,竟因逆脉而逃过生死簿的记录——在我身上,他们看到的是“异数”,是必须清除的污点。
我慌忙把剩下的糖纸塞进袖中,跌跌撞撞往回跑。
可刚拐过回廊,便听见前方脚步声杂乱,是巡夜禁卫。
他们手持魂灯,目光如刀,扫过每一寸阴影。
我缩进假山缝隙,逆脉仍在隐隐躁动,每一次跳动都像在敲鼓,生怕再惹出什么异象。
冷汗顺着脊背流下,我死死咬住手腕,不敢喘气。
就在我几乎要崩溃时,头顶月光忽然一暗。
凌瑶的身影无声落下,依旧未着帝袍,只披着那件月白色长衫。
她蹲下身,指尖轻点我眉心,一道温润神识如纱笼罩下来,将我全身气息尽数遮蔽,连逆脉的波动都被抚平,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低声说:“下次写信,别用墨。用血,或者……用眼泪。”
她顿了顿,声音极轻,却像烙印刻进我心里:
“那样,只有我能看见。”
她起身欲走,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月光落在她眼底,深得像星河尽头:
“还有——烧信的人,总会收到回信。别怕。”
我蜷在石缝里,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掌心青丝温热如初。
而袖中,那张写着“我今天没想死”的糖纸,正悄悄渗出一滴水痕——
不是泪。
是我自己都未察觉的,第一次,为“活着”而生的悸动。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间昏暗的房间,墙上贴着褪色的卡通贴纸,桌上摆着半融化的巧克力,包装上印着熟悉的便利店标志。
一个女孩坐在桌边,低头写着什么,背影很像我。
她忽然回头,可我没看清她的脸——因为那一刻,逆脉骤然抽搐,我惊醒在冷汗中。
窗外,月光如旧。
可我忽然想起,地牢最深处,关着一个从天机阁抓来的女修。
她叫沈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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