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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未央:汉使的匈奴十年 第104章金符无字,路在蹄下

晨雾未散,赤泉口的沙粒便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

张骞的手指在驼毛里蜷紧,货驼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将他的体温烘成薄汗。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肋骨,一下比一下急——巡骑的马蹄声已近在咫尺,皮甲摩擦声像极了十年前被押往龙城时,匈奴兵腰间铁环相碰的脆响。

停!粗哑的呼喝震得驼铃乱颤。

张骞的睫毛在货堆缝隙间轻颤,透过骆驼腿的间隙,他看见一双鹿皮短靴踩进沙里,靴帮沾着新鲜的血渍——是巡骑队长莫德赫,他认得这双靴子,去年冬月这人在居延海杀过汉商,血溅在靴面上,洗了七遍仍留着暗褐的印子。

阿史那骨翻身下驼,皮袍下摆扫起一片沙雾。

他的手按在腰间皮囊上,那里躺着赫连氏亲赐的金符。冬行商路,按《龙城律》第三卷...

《龙城律》?莫德赫嗤笑一声,佩刀当啷磕在驼鞍上,你当老子没听说?

前日东大营刚埋了张骞,现在倒有商队往葱岭钻——他突然揪住阿史那骨的衣领,刀尖挑开皮囊,金符在沙地上滚了两滚,赫连女官的符?

呵,女官还说过铃不动,心已动,你听听这驼队的铃——

驼铃骤响。

张骞的腕骨微微发疼——是他故意用指甲掐进银铃系带。

十年前伊稚给他系这铃铛时说汉人走路太轻,容易惊着狼,此刻这串银铃正随着货驼的颠簸,将心跳声撞得满世界都是。

好个心已动。莫德赫的刀尖抵住阿史那骨咽喉,把货卸了。

沙粒灌进张骞的领口。

他闭了闭眼,心印在脑中翻涌——赤泉口的毒泉分布像幅亮着光的图,三步外那堆腐草,正是去年秋他签到时系统提示的致幻草。

他摸了摸身边的哈桑,小奴的手凉得像冰。

张骞用拇指在哈桑手背上画了个圈,那是他们约定的踢。

哈桑的脚尖擦过草堆。

腐叶碎裂的声响比蚊鸣还轻,却在晨雾里漫开淡绿的烟。

莫德赫的刀尖晃了晃,他突然捂住眼睛:他娘的什么味儿?巡骑们开始揉太阳穴,有两个踉跄着撞在驼背上,佩刀当啷落地。

莫队长这是犯了沙晕?清泠的女声穿透雾霭。

张骞抬头,见娜仁策马而来,红斗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律典》的铜扣——那是龙城掌印女官亲赐的随侍信物。

她甩着马鞭指向莫德赫,赫连女官昨日才颁令:冬行商路,不得阻滞。

你这是要抗律?

莫德赫的手从脸上滑下来,眼底还浮着层雾。

他踉跄着捡起金符,在掌心蹭了又蹭,突然单膝跪地:小的不知女官有令......

起吧。娜仁的马蹄在张骞藏身的货驼旁顿住,她低头扫了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商队继续走,莫要误了冬雪封山前的最后一趟。

沙粒被驼蹄搅起,打在张骞的后颈上。

他望着娜仁的红斗篷消失在雾中,喉结动了动——那抹红让他想起伊稚生孩子时染血的襁褓,可此刻他更想记住娜仁刚才扫过来的那一眼,像块烧红的炭,烙在他心上。

夜宿沙窝时,篝火将阿史那骨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他从怀里摸出金符,用刀尖挑开表面的蜡封——背面竟浮出九道细痕,在火光下泛着青铜的冷光:若归汉,勿忘北地有守律之人。老驼队首领的手抖得厉害,铁簪在羊皮地图上戳出个洞,这是......赫连女官的字?

她小时候在隐谷学刻符,张骞凑过来看,喉间发紧,十年前我替她修过《律典》,见过这手小纂。他指腹抚过刻痕,想起那日在律堂,赫连氏握着刻刀说律是死的,守律的人是活的,原来她早把话刻进符里了。

哈桑蹲在火边磨炭笔,突然抬头:阿父,为何要救这些曾囚你十年的人?

张骞的炭笔在地图上顿住。

大宛道的伪径在他脑中亮如星子,那是心印系统十年攒下的碎片,此刻正连成一条生路。因为你手中的图,他摸了摸哈桑涂着炭灰的脸——小奴学战士抹战纹的模样,像极了伊稚当年在他脸上画狼图腾,明日或救我儿性命。

沙风卷着火星窜上夜空。

龙城律堂的烛火被吹得摇晃,赫连氏的泪砸在《律典》新录上,晕开一片墨痕。

当娜仁念到信非锁链,乃两心相照时,她突然想起十年前审张骞的夜——他跪在前厅,汉节上的穗子被磨得发亮,说我信大月氏会应,信汉匈终有不战之日。

封了吧。她将张骞藏的三卷律书推给莫图,此非罪证,乃史种。

十年后开。

女官!莫图的声音带着颤,若单于问起......

有些光,必须带出去。赫连氏望向窗外,焦黑的雪莲纹飘进来,落在她掌心。

那是张骞走前烧的袄子,伊稚缝的雪莲,十年风雨都没烧尽。

她合上手掌,像握着段未燃尽的火。

次日风起时,商队已行至赤泉毒雾边缘。

张骞立在驼峰上,心印自动标注着水源、风向、埋伏点,连沙丘下的狼窝都亮着微光。

他摸了摸袖中——伊稚的小袄竟在烈风中不裂不焦,布料贴着皮肤,像她当年在帐篷里给他捂手的温度。

赫连氏放我们走,不是仁慈。他望着前方起伏如海浪的沙丘,声音被风吹散,她也想看见,路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沙雾渐散时,商队的影子拉得老长。

突然,远处传来零星的马蹄声,比寻常巡骑的动静轻,却带着股狠劲。

阿史那骨的手按上刀柄,回头看向张骞:玉门关外三百里......

张骞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地平线处忽隐忽现的黑点,袖中雪莲纹小袄的温度突然烫得惊人——那是伊稚的温度,也是十年未凉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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