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相位彻底崩塌,那片囚禁了神明与凡人的牢笼,最终化作了修正世界的光之洪流。
在这片光芒的余波尚未平息的混沌夹缝中,一根银色的手杖,如同破开水面的长矛,精准无比地刺穿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
紧接着,一道身影狼狈地从中跌出,重重地摔在无窗大楼那冰冷的地板上。
亚雷斯塔·克劳利。
这位学园都市的统括理事长,此刻的形象与“优雅”二字再无半点关系。他那标志性的,装着生命维持装置的巨大容器已经彻底粉碎,无数管线断裂,绿色的培养液流淌了一地。
而他本人,那个倒吊着的纤细身影,从腰部以下,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一,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数据化状态,像是信号不良的影像,不断闪烁,随时可能彻底消失。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亚雷斯塔挣扎着抬起头,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败北感,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成功了……虽然代价比预想中大了点,但总算是赶在世界‘修正’完成前,将‘魔神’存在的关键参数,带了出来。”
他摊开手,一团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光点,在他的掌心沉浮。那里面,蕴含着足以让任何魔法师都为之疯狂的,通往神之领域的秘密。
“欧提努斯,上条当麻……你们的这出戏剧,落幕得还算华丽。而我,作为唯一的观众和……‘收票员’,拿走这点纪念品,不算过分吧。”
他低笑着,声音在空旷的大楼里回荡,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沙哑。
失去了三分之一的“身体”,对于依靠滞空回线遍布整个世界的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重创。但只要核心计划的拼图,又补上了一块,那么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接下来,只需要静待‘金榜’的最终裁定了。那份奖励,可不能落到不该拿到的人手里……”
……
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上条当麻恢复意识时,第一个捕捉到的信息。
有些刺鼻,却也莫名地让人感到心安。这味道,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以及挂在旁边,正在滴答作响的输液瓶。
“……又是医院啊。”
他扯动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比艰难。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被掏空的抗议。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
天台上的对峙,完美世界的崩塌,亿万次的死亡轮回,还有最后……那片吞噬一切的,修正之光。
他猛地坐了起来,不顾浑身传来的剧痛,急切地环顾四周。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窗外的阳光明媚,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属于学園都市的嘈杂与活力。
一切,都和他昏迷前没什么两样。
不,还是有区别的。
那个娇小的魔神,那个用亿万次地狱来折磨他,又在最后被他逼入绝境的独眼少女,不见了。
她去哪了?
是在那片光芒中,和她创造的虚无相位一起,被彻底抹消了吗?
上条当麻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赢了吗?
他用最自私,最不讲理的方式,砸碎了神明编织的牢笼,捍卫了自己想要回去的日常。
从结果来看,他确实赢了。
可为什么,胸口会这么堵得慌?
他想起了欧提努斯最后那张错愕又愤怒的脸,想起了她那句嘶哑的诅咒。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对抗一个无情的,视人命如草芥的怪物。
可当一切尘埃落定,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所谓的魔神,从始至终,也只是一个想要回家的,迷路了太久太久的孩子。
而他,上条当-麻,这个自诩要拯救所有人的“伪善者”,最后却用最残忍的方式,亲手斩断了她回家的最后一点可能。
他否定了她的世界,否定了她的愿望,甚至可能……否定了她的存在。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上条当麻双手插进自己那刺猬一样的头发里,痛苦地低下了头。
他不是英雄,也不是圣人。
他只是一个恶棍。
一个在守护了自己的世界后,却对那个被自己毁灭的世界,感到无尽愧疚的,无可救药的恶棍。
他以为自己改变了什么。
结果,到头来,还是和最初那个“圣人殉道”的剧本一样,以牺牲某一方为结局。只不过,这一次,被牺牲的,换成了欧提努斯。
这算什么胜利?
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吵死了。”
就在上条当麻陷入深深的自责与痛苦,几乎要将自己的头皮都抓破的时候,一个有些虚弱,却依旧带着几分傲慢的声音,从他的床头柜上传来。
“输了就是输了,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是想让本座嘲笑你吗?”
这个声音!
上条当麻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在那个放着水杯和果篮的床头柜上,一个约莫十五厘米高的小小身影,正抱着手臂,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熟悉的尖顶巫师帽,熟悉的黑色华贵礼裙,熟悉的独眼眼罩。
除了体型缩水到了手办大小,眼前这个小人儿,赫然就是他以为已经消失了的魔神——欧提努斯!
“你……你……”
上条当麻的嘴巴张了又合,大脑因为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而彻底宕机。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个迷你魔神,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没死?”
“哼,本座乃是魔神,岂是那么容易就死的?”
迷你欧提努斯挺了挺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胸膛,努力想摆出过去那种威严满满的样子,但配上她现在的大小,只显得有些滑稽。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也弱了下去,“最后关头,本座为了从根源上否定自己的胜利,强行调用了‘幻想杀手’的力量,导致自身的神性位阶彻底崩塌。本来,确实是会和那个相位一起烟消云散的。”
她指了指自己。
“但本座在之前,为了更好地解析你,曾尝试将自身的存在形式向‘妖精’转化。也正是因为这份不完整的‘妖精化’,让本座在神性崩坏后,没有彻底归于虚无,而是保留了最后不到百分之一的力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上条当-麻愣愣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些信息。
他看着眼前这个还没自己手掌大的小人,心中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
她还活着。
这就够了。
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那份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愧疚感,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太好了……”
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好什么?”欧提努斯不满地哼了一声,“别以为这样就算完了。虽然活了下来,但本座也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力量。那个世界的‘修正力’,给我下达了最终的判决。”
她转过身,小小的身影,眺望着窗外那片繁华而和平的都市。
“我的惩罚,就是以这副无力的姿态,永远地,注视着这个由你守护下来的,幸福的世界。看着那些我曾经不屑一顾的凡人,享受着我永远无法得到的日常。对于一个失败的神明而言,这才是最恶毒的诅咒。”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与孤寂。
上条当麻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安慰?道歉?还是……
然而,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病房的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当麻!你终于醒啦!我跟你说哦,今天的晚饭是可乐饼哦!医生说你可以吃一点点……”
银发蓝眸的修女,像一阵欢快的小旋风一样冲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只迈着优雅猫步的三花猫。
茵蒂克丝的出现,瞬间打破了病房里那份略显沉重的气氛。
而那只名为斯芬克斯的猫,则是在第一时间,就用它那敏锐的猫科动物直觉,锁定了一个全新的,会动的,亮闪闪的……目标。
它的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个正背对着门口,散发着微弱魔力气息的十五厘米小人儿身上。
“喵?”
斯芬克斯好奇地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个小玩具,看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还没等欧提努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道橘、黑、白三色相间的影子,快如闪电般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喂,你这家伙是……”
欧提努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刚一回头,就看到一张放大了无数倍的猫脸,以及一张……向她张开的,充满了细密牙齿的嘴。
“啊——!”
一声属于魔神的,却因为体型而显得毫无威慑力的尖叫,响彻了整个病房。
下一秒,在茵蒂克丝和上条当麻呆滞的注视下,斯芬克斯一口,精准地,将那个小小的魔神……叼在了嘴里。
它并没有用力咬,只是像叼着自己最心爱的毛线球一样,轻轻地含着。
“斯芬克斯!你在干什么!快把那个奇怪的手办吐出来!不能吃的!”
茵蒂克丝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去,试图从自己爱猫的嘴里解救那个“限量版手办”。
而被叼在猫嘴里的欧提努斯,则是四肢并用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议。
“放开……本座……你这只……无礼的畜生……!”
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视万界为掌中玩物的魔神欧提努斯,此刻,就像一个普通的猫薄荷玩具,被一只凡间的猫,叼着,甩来甩去。
上条当麻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堪称魔幻现实主义的一幕,大脑再次陷入了空白。
他刚刚还在为这个失败神明的未来而感到担忧和沉重。
结果……
这就是她所谓的,最恶毒的诅咒吗?
被一只猫当成玩具叼走?
这画风,是不是转变得太快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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