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黑色的光芒宛如一只贪婪的巨口,将凌天与苏沐月彻底吞没。
失重感仅仅持续了刹那,紧接着,刺眼的白光让两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预想中冰冷坚硬的黑塔地面并未出现,取而代待的,是熟悉的木质地板和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粉笔灰味。
这里是……青藤大学,307阶梯教室。
讲台上,老旧的投影仪正尽职地将光束投在幕布上,画面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手舞足蹈地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声音通过扩音器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所以说,这游戏的设计思路就有问题,真要末日来了,敏捷和体力才是王道,等哪天真末日来了,我也这么打。”
画面中的人,正是三天前的凌天。
一切都和记忆中别无二致。
窗外阳光明媚,金色的光斑在地板上跳跃,走廊里甚至隐约传来几个学生追逐打闹的谈笑声,充满了和平年代特有的慵懒与安详。
苏沐月震惊地环顾四周,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与迷茫,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凌天,我们……我们回来了吗?”
然而,凌天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僵硬如铁,一双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左手。
在那里,义体指套与血肉的接口处,新生的肉芽依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蠕动着,昭示着这并非过去的幻影。
更让他遍体生寒的,是悬浮于视野正中央的系统界面。
那令人绝望的倒计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闪烁着诡异绿光的全新数字。
【源质点存量:24:00:00】
【第一轮试炼:因果逆流·模式已激活】
源质点?
不是倒计时,而是存量?
凌天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不是回到过去,这具仍在异变的身体就是铁证。
他们是被塞进了一个正在“倒带”的现实切片!
这里每一秒的“日常”,都在消耗着这名为“源质点”的燃料。
“那是我……”苏沐月的目光被投影仪吸引,她下意识地朝讲台走去,似乎想更真切地确认这个美好的幻象。
“别动!”凌天低喝一声,闪电般出手,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动作粗暴得近乎蛮横。
苏沐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正要开口质问,却见她刚才落脚点前方的地板上,一滩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正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
那片血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地面上剥离,违反重力般向上升腾、收缩、凝聚,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只F级丧尸被爆头的残影,随即“啵”的一声轻响,连同残影和血迹一同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看明白了吗?”凌天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警告的意味,“这里的时间是反的。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结果’。你刚才的行动,差点就触发了那个‘结果’之前发生的‘原因’——也就是让你踩到那摊血的死亡事件。”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身,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课桌椅的缝隙。
很快,他在一处金属支架的连接处,发现了几粒比盐粒还小的透明结晶体。
是神经酸液的残留物。
正是他在三天前,也就是这个空间的“未来”,击杀那只丧尸后用义体回收的产物。
凌天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他的行为痕迹,在这个逆流的时间里,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必须像避开地雷一样,规避掉自己即将“发生”的一切行为所引发的“后果”。
苏沐月被眼前诡异的一幕吓得花容失色,但求生的本能让她依旧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她指着教室门,声音发颤:“外面……外面那些学生的声音……”
“别去!”凌天厉声喝止,但已经晚了。
苏沐月已经冲到门口,颤抖着手推开了门。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彻底粉碎她幻想,或给予她希望的答案。
门开的刹那,走廊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走廊尽头,一具本该被肉须贯穿身体、钉死在墙壁里的学生尸体,此刻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缓缓从墙体中“后退”出来。
他的双脚倒着行走,脸上那极度惊恐的表情正在以倒放的形式一帧帧回溯,最终化为茫然。
他口中发出的凄厉惨叫,也变成了含混不清、如同磁带倒转的嘶吼。
紧接着,天花板上一道狰狞的裂口缓缓闭合,一根布满粘液的猩红肉须,像是被剪断的绳子一样,快速缩回了墙体之内。
那名“死而复生”的学生,在所有伤害逆向愈合后,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转身加入了“刚刚”还在谈笑的人群。
一切伤害,都在“未发生”。
苏沐月踉跄着倒退回教室,“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落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这不是自然……这不是奇迹……这是疯了!”
凌天却从这极致的疯狂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光。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
既然伤害可以逆转,死亡可以“撤销”,那么,构成这一切的本源呢?
是否也能在“结果”固化之前,被强行剥离?
如果能做到,他就能制造一个无法被逆转的逻辑漏洞,从这个该死的倒带监牢里撕开一个缺口!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隔壁教室清晰地传来,带着一丝嗔怪:“苏沐月,凌天,你们怎么才来呀?老师刚讲完重点,笔记我都给你们划好了。”
是林小雅!
声音鲜活、完整,充满了生命力,没有丝毫变异的迹象。
苏沐月的身体猛地一震,绝望的眼眸里瞬间重新燃起火焰,她挣扎着就要起身冲过去。
“站住!”凌天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力量大得让苏沐月痛呼出声。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不可能!别忘了,林小雅在我们的时间线里,已经死了!”
苏沐月激动地挣扎:“可在这里她还活着!我们能救她!”
“你怎么知道她是‘尚未死去’,而不是一个已经被黑塔力量‘复活’的异常存在?”凌天一字一顿地说道,同时飞速调出系统界面,对隔壁教室进行扫描。
果然,系统界面上,代表认知污染的微弱波动正在闪烁,其频率与他曾感受过的黑塔嗡鸣同出一源。
他从储物空间取出一支通体银白、装着淡蓝色液体的注射剂,塞进苏沐月的手里。
【神经阻断剂(微瑕)】
“听着,”凌天的语气不容置喙,“如果你非要进去,一旦感觉不对,立刻把它注射进自己身体。它不是防怪物,是防你的‘记忆’!你看到的‘活着的她’,很可能只是你潜意识里不愿接受现实的投射,是这个鬼地方利用你的记忆制造的陷阱!”
苏沐月死死咬住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针剂,又听着隔壁那熟悉的声音,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
她抓着针剂,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教室里,林小雅真的坐在座位上,正低头用心地写着笔记,听到动静,她抬起头,露出一个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能融化冰雪的甜美微笑:“你们总算来了,快坐。”
这画面,温馨得令人窒息。
凌天没有跟进去,他像一头蛰伏的猎豹,守在307教室的门口,系统面板上的提示正在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双重现实场域重叠……】
【人格碎片:偏执狂正在与当前环境产生共鸣……】
他没有理会这些警告,而是蹲下身,用冰冷的义体指尖,小心翼翼地从地砖的缝隙里,刮取了一粒几乎无法用肉眼看见的微光尘埃。
这是他“未来”回收生物能时,未能完全吸收而逸散的残渣。
下一秒,他将这粒光尘投入掌心的系统合成栏,心中默念早已构思好的蓝图。
【合成方案:因果锚定器(原型)】
【需求材料:高浓度神经酸液结晶×1份、残缺的基因链样本×1、使用者源生血液×3滴】
材料瞬间满足。
他掌心一痛,三滴殷红的血液被系统抽出,与那粒光尘和神经酸液结晶融合。
一枚拇指大小的透明晶体迅速凝聚成型,晶体内部,一根比发丝还细的金色丝线,正在像心脏一样,有规律地收缩、舒张。
凌天握紧晶体,感受着那微弱却坚定的搏动,低声自语:“如果时间是一盘录像带,那我就剪下一段,让它再也倒不回去。”
就在此时,隔壁教室骤然传出苏沐月撕心裂肺的尖叫!
凌天猛地抬头,只见教室内的林小雅,那张原本甜美可人的脸,皮肤正像被反向剥开的橘子皮一样,一片片向后翻卷、剥落,露出下方蠕动纠缠的猩红肉须。
她嘴里不断发出意义不明的人声杂音,仔细听去,正是她刚才那句“你们总算来了”的倒放!
苏沐月浑身剧烈颤抖,在心智被彻底冲垮的前一刻,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支神经阻断剂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大腿!
冰冷的液体注入体内,视野中的一切疯狂与扭曲瞬间清明。
眼前的“林小雅”不再是好友的模样,而是一头由无数记忆碎片和负面情绪凝聚而成、散发着强烈认知污染的幻兽!
“砰!”
凌天破门而入,没有丝毫犹豫,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左手义体指套在空气中划出凄厉的破风声,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头认知幻兽的颅骨核心!
【回收】!
系统界面瞬间被血红色的警告刷屏:【警告!
回收目标包含‘未发生之因果’!
强行剥离将引发权限范围内的局部时间坍塌!
是否确认?!】
“确认!”
凌天毫不迟疑。
刹那间,整栋教学楼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扭曲哀鸣!
墙壁、天花板、课桌椅,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播放到了尽头的磁带,开始急速褪色、崩解、化为闪烁的数据流。
在整个世界彻底崩塌的最后时刻,凌天猛地扑向被吓得无法动弹的苏沐月,将她紧紧护在怀中,用身体抵挡住四散飞溅的因果乱流。
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记住,活下来的不是好人,是看懂规则的人。”
无尽的黑暗降临。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凌天的意识中响起。
【第一轮试炼完成度:67%】
【评价:粗暴的破局者。
你撕裂了时间的连续性,但也暴露了自身的存在。】
【获得权限:短暂滞留“果→因”区间(权限时长:3分钟)】
黑暗之中,一道全新的光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
门后不再是任何熟悉的景象,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铁锈与血肉混合的腥气扑面而来。
更为诡异的是,从那光门的深处,正传来一阵阵沉重而富有节奏的搏动声,像是某种由机械与血肉强行融合而成的巨物,正在沉睡中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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