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阴冷并非来自环境，而是源于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投下的阴影。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稀薄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阻力。
更诡异的是，墙壁上那些本就令人不适的苔藓，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一种娇嫩的粉红色，如同初生婴儿的皮肤，从中渗出愈发浓郁的甜腥气味，像极了腐烂的水果与鲜血混合后的味道。
林小雅的神经终于在持续的压抑下彻底绷断，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手指僵硬地指向前方。
那里，就在管道中央的空地上，三具穿着青藤大学校服的尸体呈完美的等边三角形摆放着。
他们的死状超出了任何正常人的理解范畴。
每个人的胸腔都被精准地剖开，里面的心脏、肺叶、肝脏……所有内脏都不翼而飞。
空洞的胸膛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由血肉、肌腱与剥离了胶皮的电线精密编织成的立体符文。
那符文结构繁复而邪异，仿佛是某种活物，正随着一阵无声的频率缓慢而富有节奏地脉动着，每一次起伏，都让周围的粉色霉斑亮上一分。
“别看！”苏沐月厉声喝道，一把将林小雅拽到身后。
她自己也脸色煞白，胃里翻江倒海，但作为队伍里唯一的医学生，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蹲下身，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和视觉冲击，仔细观察着那亵渎生命的“艺术品”。
脉动很规律，像是在进行某种倒计时，或是在抽取着什么无形的东西。
这根本不是杀人，这是一场仪式。
凌天没有作声，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那血肉符文的结构。
就在这一刻，他脑中那个名为“听觉共鸣操控”的技能残片，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剧烈地翻腾起来。
一种强烈的、跨越语言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东西，和他在黑塔表面看到的那些蠕动符文，属于同一个诡异的“语言”体系！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没有丝毫犹豫，向前迈出一步，无视苏沐月的惊呼，径直伸出右手，朝着最近一具尸体胸口那仍在脉动的符文探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一道猩红的系统数据流在他眼前炸开：【警告！
检测到高危认知污染源！
直接接触将导致逻辑自毁风险+30%，使用者存在概念性湮灭可能！】
然而，凌天没有缩手。
警告的红光映在他冰冷的眼眸中，他的手反而向下压得更深，整个手掌没入了那团温热、粘稠的血肉电线混合物之中。
刹那间，宛如宇宙大爆炸般的洪流冲垮了他的意识。
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撕裂了他的思维：一座由骸骨堆砌的远古祭坛上，成千上万衣不蔽体的人类虔诚地划开自己的动脉，用温热的鲜血浇灌着一根直插云霄的黑色巨柱；死寂的星空深处，一具堪比行星大小的机械神明残骸，那紧闭了亿万年的金属眼睑，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座现代都市的废墟之上，一个穿着夹克的模糊身影站在黑塔顶端，狂风吹动他的衣角，而他的左手中，赫然提着一个与凌天同款的、布满裂纹的源质回收装置……
“呃啊——！”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又如尖刀般反刺。
凌天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强行中断了与符文的连接，猛地抽回右手。
他的掌心已经面目全非，血肉被那股邪异的力量腐蚀殆尽，森白的指骨清晰可见，几根断裂的神经末梢还在微微抽搐。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立刻响起：【检测到严重组织损伤及认知结构侵蚀。
应急修复程序已启动，建议立即合成修复组件。】
“修复……”凌天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他强忍着大脑撕裂般的疼痛，迅速调出合成界面的配方库。
目光扫过一排排灰色的选项，他果断地做出了选择。
【消耗生物能：3点】
【消耗材料：钛合金板×1（来源：教室消防栓外壳），活性神经织网×1单位】
【合成目标：初级机械神经接驳指套】
【描述：一种可外接使用的临时义体化组件，能提供基础防护并增强使用者对特定波段信息的感知能力。】
他当众转身，走到墙边的消防栓旁，用回收装置的硬角粗暴地撬开外壳，扯出里面的弹簧与固定螺丝。
随后，他竟用一截断裂的钢管边缘，飞快地刮削着那些金属零件，将其打磨成微型支架和接驳器。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精准得像一台正在执行预设程序的机器人。
苏沐月看得心惊肉跳，冲上前去：“凌天，你疯了？！在这种环境下进行无菌手术？你会死的！”
“这里没有医院，只有死人和快要死的人。”凌天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他掌心的白骨，“我要活着走出去，就得自己给自己造器官。”
话音未落，他做出了一个更让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一把拿过林小雅因惊吓而掉落在地的随身酒精喷雾，对着那些刚打磨好的金属零件喷洒，然后掏出打火机，“轰”的一声点燃。
蓝色的火焰舔舐着工具，发出滋滋的声响——这是他在某个极限生存通关直播中看到的野外紧急消毒技巧。
火焰熄灭，凌天将自己手臂上的一道伤口撕裂，挤出几滴血液，混合着回收装置中析出的某种神经酸液，调和成一种半透明的导电凝胶。
他将微型支架小心翼翼地嵌入自己掌心被腐蚀的骨骼缝隙，再涂上凝胶，每一步都以超越人类极限的稳定，精准地规避着可能导致永久性损伤的神经错接风险。
“不……不要……”林小雅看着这血腥而又充满诡异科技感的一幕，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凌天充耳不闻。
当最后一个螺丝被固定，他将那泛着金属冷光的指套，缓缓接入自己右手中指的神经末端。
“咔。”
一声轻响。
刹那间，难以言喻的剧痛化作纯粹的电流，从指尖直冲天灵盖。
凌天的视野瞬间炸开，无数瀑布般的数据流倾泻而下：【墙体湿度：97.4%】【空气毒素浓度：13.2ppm（含有未知致幻成分）】【前方十米范围内生命体热源分布：0】……
感官被前所未有地放大了。但最恐怖的是，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黑塔的呼吸。
那是一种极其低沉的嗡鸣，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引发着空间中某种规则的细微颤抖。
而这心跳的频率，竟然在与他自己因剧痛而加速的脉搏，逐渐走向同步！
这一刻，他猛然惊醒：系统不是外挂金手指，它只是一个转码器和处理器。
它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能够接收这个“新世界”信息的“天线”！
“凌天！你的……你的手！”林小雅的尖叫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更深的恐惧。
苏沐月也骇然地看到，在凌天新生义体与血肉的接口处，那些残存的皮肉组织仿佛活了过来，正像藤蔓一样，缓慢而坚定地攀附、包裹住冰冷的金属，形成一种半有机、半机械的、令人作呕的怪诞结构。
“别过来！”凌天低吼着，制止了颤抖着取出最后半瓶生理盐水，想要为他冲洗伤口的苏沐月。
他抬起头，那张因失血而过分苍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某种复杂的、近乎悲悯的情绪。
“你之前说，医生的职责是救人。”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但如果救一个人，就要牺牲五个人呢？如果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正常人’了呢？”
他抬起那只半人半械的手，指向远处那三个诡异的符文阵：“看到了吗？那是献祭阵，它们在抽取死者体内一种名为‘源质’的东西。我们现在就像是闯进屠宰场的羔羊，如果我们不变成更凶残的怪物，就会被那些更可怕的怪物，连皮带骨地吃掉。”
话音未落，地面猛地一震！
那三座血肉符文的脉动频率陡然加快，周围的粉色霉斑疯狂滋生，从中竟“长”出数根章鱼触手般的肉须，破开水泥地，尖啸着朝最近的林小雅直扑而来！
快到极致！
然而，凌天的反应更快。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只新生的机械义指猛地一颤，指尖释放出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高频震波——在海量数据流的支持下，他竟在瞬间模拟出了“心灵震爆”这个高级技能残片的部分效果！
嗡——！
无形的波动扫过，那几根来势汹汹的肉须在半空中瞬间僵直，随即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的脆弱玻璃，轰然爆裂成漫天血雾。
危机解除。
凌天却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两行鲜血从鼻腔中缓缓流下。
【首次跨维度能力模拟成功，解锁“伪异能生成”权限。】
【警告：使用者认知稳定性下降15%，高阶幻觉出现概率提升。】
他费力地抬起头，看向扶住林小雅的苏沐月。
在他的视野中，苏沐月眼眸里映出的自己，面部轮廓竟有些模糊不清，仿佛一幅被水浸湿的画，正在“溶解”。
而在苏沐月看不见的角度，凌天那只垂下的、被血肉包裹的机械手掌，已悄然合拢。
一道全新的、仅他可见的合成指令，正在他的意识深处悄然生成：
【合成目标：构建“净化核心”原型机。】
【所需材料：纯净意识场样本×1（鲜活）、活性神经织网×2单位……】
他望着苏沐月因后怕而微微颤抖的背影，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自语：
“对不起……但为了让你活下去，你就必须被‘净化’，被改造成……更适合这个世界的形态。”
前方，管道的尽头熹微的光亮，仿佛出口近在咫尺。
那光芒穿不透他眼底深处的寒意，也盖不过那一声清晰的、非人的机括轻响，像是某种契约，终于签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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