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光芒自铜锅深处轰然炸开，仿佛一颗微缩的太阳在祭坛中心升起。
那光芒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焚尽万物的灼热与贪婪，瞬间吞没了缠绕在三人手腕上的银丝。
银丝在光芒中无声消融，紧接着，整座由餐桌拼接而成的巨大祭坛，竟如同一个刚刚苏醒的活物般，开始剧烈地抽搐与震颤。
黏合桌腿的菌毯发出痛苦的嘶鸣，一具具被风干成蜡像的人体，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连最后的存在形态都无法维持，纷纷崩解、坍塌，化作一捧捧灰黑色的粉末，被无形的风卷走。
与此同时，三人的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与诡异的幻象一同降临。
【检测到权限变更……协议重构中……】
【源质转化（初级）已激活。】
【效果：每小时自动生成0.3点源质点（仅限绑定者）。】
这本该是振奋人心的消息，却伴随着一股沉重如铅的精神压力，狠狠砸入他们的意识深处。
苏沐月的眼前，整个世界蓦然扭曲。
她看见自己正跪在那口赤红的铜锅前，神情虔诚而狂热，双手高举，似乎正准备将自己的头颅献祭给锅中翻涌的红光。
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归属感，仿佛那才是她生命的终极意义。
周涛的耳边则响起了潮水般的诵念声。
成千上万个孩童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稚嫩却又无比空洞地重复着同一句话：“献食者得永生……献食者得永生……”那声音仿佛直接刻印在他的脑干上，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冲动，想要抓起身边的什么东西，扔进那口大锅里。
唯有凌天，在幻象侵入的刹那，他便毫不犹豫地猛一咬舌尖。
剧痛带来的瞬间清醒，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精神的迷雾。
他强行挣脱了那股诱人沉沦的低语，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这并非简单的幻觉，而是这套“协议”自带的精神后门，一种强制性的认知烙印。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那道用于激活仪式的掌心血纹并未消失，反而像有了生命一般，化作一道更加深邃的猩红细线，正顺着皮下的血管，不急不缓地朝着他心脏的方向蔓延。
而在那血线周围的皮肤之下，一片片细碎而繁复的金色符文若隐若现，仿佛是烙印在血肉深处的枷锁。
【警告：协议改写残留污染持续渗透中……】
【警告：检测到未知权限污染，绑定者认知稳定性正在下降，速率：-5%/小时。】
权柄不是白拿的。
凌天心中一沉，这口锅带来的力量，就像一剂慢性毒药，在赋予他能力的同时，也在从根源上侵蚀、改写他自身的存在。
“我们得走。”凌天沙哑着嗓子，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他迅速撕下T恤的一角，胡乱地缠住仍在渗血的手掌，“这地方已经被‘激活’了，它正在反向同化我们。”
苏沐月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缓缓蹲在一具刚刚化为灰烬的人形轮廓旁，伸出手，似乎想去轻抚那不复存在的脸颊，眼中满是迷茫与悲悯：“他们……是自愿的吗？为了所谓的永生？”
“管他妈的是自愿还是被骗！”周涛烦躁地一脚踹翻了旁边一张尚未完全崩解的供桌，金属桌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重点是现在这口锅归咱们了！总比让陈国栋那个疯子继续拿来煮人强！”
凌天没有参与争论。
他沉默地绕到那口巨大的铜锅底部，锅体的赤光已经收敛，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余温。
他抽出背后的钢筋，用力在锅底刮擦起来。
随着刺啦刺啦的声响，一层焦黑色的、如同沥青般的积垢被他刮了下来。
这并非普通的锅底灰，而是无数生命在漫长岁月中被焚烧、提炼后，残留下的高浓度碳化源质。
【高纯度污染源基底（红色）：源质协议的核心残留物，蕴含着庞大的污染信息。
可作为高级合成催化剂，但直接接触将有97%的概率触发强烈的精神回响。】
凌天眼神一凝，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破布将这团粘稠的焦黑色物质包裹起来，收入怀中。
这东西是剧毒，是最危险的污染源，但换个角度看，它也可能是未来对抗更高阶污染时，唯一能够点燃反击火焰的关键引信。
返回的路，比来时更加凶险。
他们进来的那条通道，原本只是冰冷僵硬的金属墙面，此刻却像是活了过来。
墙壁表面覆盖上了一层搏动不休的、类似肠壁的肉色组织，正有节奏地收缩、舒张。
组织表面开始分泌出大量粘稠的液体，空气中那股诱人的焦香味道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呃……”苏沐月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踉跄一步，伸手扶住黏滑的墙壁，整个人摇摇欲坠。
一缕鲜血从她的额角缓缓渗出，她的意识场，正以前所未有的剧烈程度波动着。
凌天瞳孔骤缩。
他立刻意识到，苏沐月那“纯净”得近乎异常的意识，在此刻被激活的祭坛法则中，被标记为了最优质的“新母体候选”！
祭坛正在试图将她捕获、同化！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冲到苏沐月身后，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仅剩的【伪·静默核心】，一把按在她的后颈。
幽蓝色的微光一闪而逝，那冰冷的能量瞬间注入，如同在沸腾的意识海洋中投下了一块寒冰，强行压制住了外来法则的侵蚀。
不能再待下去了！
“周涛，桌腿！加固入口！”凌天当机立断，冲着还在发愣的周涛吼道。
周涛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抄起之前踹飞的供桌上拆下的两根粗壮金属桌腿，死死卡在通道入口处，延缓墙体的愈合速度。
凌天则抓起一块在地上捡到的、边缘锋利的钉锤残片，毫不迟疑地在自己手臂上一划！
他割开的并非表皮，而是更深处的血管壁。
一股暗红色的、夹杂着金色符文光点的液体随之涌出。
他将手臂凑近一块从祭坛上崩落的铜锅碎片，让血液精准地滴入碎片上一个天然形成的凹槽中。
以自身被污染的血液为导体，短暂激发这块金属残片与远处祭坛主体的共鸣！
“嗡——”
一声高频的震颤声从碎片中传出，瞬间沿着整个通道的金属骨架传导开来。
这股震动波精准地干扰了消化腔模拟区的生物节律，引发了剧烈的局部痉挛。
原本正在缓缓收缩挤压的墙体猛地一僵，随即向外剧烈扩张了一下，逼退了不断蔓延的黏液。
“走！”
凌天低喝一声，拉起苏沐月，与周涛一同趁着这短暂的空隙冲了出去。
在冲出通道，身体即将脱离临界点的最后一刹那，凌天猛地回身，将手中另一块稍大的钛钢锅片，如同一面旗帜般，狠狠地插入了通道内壁一根搏动得最剧烈的主静脉之中。
【远程感应锚点已建立。】
【你可以随时通过该锚点，远程定位并尝试重启该次级节点。】
做完这一切，他才彻底脱身。
身后，通道在一声沉闷的巨响中轰然闭合，蠕动的肉壁与金属骨架彻底交融，仿佛一头巨兽心满意足地合上了嘴。
“呼……呼……”周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老子……这辈子再也不想吃火锅了……”
苏沐月却没理会他的玩笑，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凌天缠着布条、依旧在向外渗血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流了很多血……为什么不早点处理？”
凌天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望向那片已经恢复死寂的食堂废墟深处，低声道：“血不停，火就不灭。”
回到之前藏身的食堂废墟一角，凌天没有片刻休息。
他立刻调出系统界面，开启了许久未用的合成栏。
他将刚刚获取的【高纯度污染源基底】、消耗殆尽的【静默核心残渣】以及自身因流血而快速流失的3点生物能，一同投入了合成序列，开始构建一个全新的配方。
【警告：合成配方涉及自我献祭逻辑，存在人格剥离风险，可能导致不可逆的认知异化。】
【是否继续？】
凌天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指尖在“确认”选项上重重按下。
五秒钟的寂静后，合成栏中光芒一闪，一团果冻状的、散发着淡淡紫光的半透明凝胶凭空成型。
【源质稳定剂（紫色）：一次性消耗品。
可瞬间中和一次重度认知污染冲击，使用后24小时内，使用者将暂时丧失痛觉感知。】
他将这团凝胶递给苏沐月：“拿着。下次再有刚才那种情况，直接用了它。别问怎么来的。”
苏沐月接过，触手冰凉刺骨，凝胶的系统标签上没有任何文字描述，但在凝胶的边缘，几缕尚未完全融合的血渍，正晕染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符文形状。
另一边，周涛正在清点这次冒险的“战利品”：半箱已经锈蚀但还能用的高强度螺栓，三节手臂粗的断裂电缆，还有从陈国栋那个临时实验室角落里翻出的一页笔记残页。
残页上用潦草的笔迹写着：“……B型融合体需匹配特定神经频率，否则将触发不可控暴走……必须找到新的‘容器’……”
凌天的目光从笔记残页上一扫而过，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蹲下身。
他用手中的钢筋，用力撬开了脚下一块松动的金属格栅地板。
格栅下方，竟是一条早已废弃的地下排水沟。
沟壑里没有水，而是堆满了厚厚一层被菌毯部分消化的、混杂着学生餐盘与累累白骨的恶心混合物。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酸腐与陈旧油脂的味道扑面而来。
周涛嫌恶地捂住鼻子，但凌天的眼中却闪过一抹骇人的精光。
“这里，”他缓缓站起身，声音低沉而有力，“有现成的生产线。”
下一秒，他将那块被他当作共鸣核心的铜锅残片取出，精准地嵌入下方几条沟渠的交汇处。
随后，他引导着旁边一处菌毯渗出的黏稠汁液，缓缓流入沟渠，再将周涛找到的电缆一头接入锅片，另一头接入一个从报废电磁炉上拆下的储能环，形成了一个简陋而诡异的闭环电路。
【简易源质提纯装置搭建成功。】
【当前转化效率：12%（受材料纯度与能源供给影响）。】
丝丝缕缕的、带着异样香气的蒸汽开始从沟渠深处升腾而起。
凌天站在沟边，望着远处城市中心那座若隐若现的黑色巨塔轮廓，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
“你们吃人续命，我拿人渣炼火——从今天起，这香火，该换姓了。”
话音刚落，他脚下那条原本浑浊不堪的沟渠底部，一股水流毫无征兆地转为淡淡的猩红色，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不再淤积，而是开始缓缓地、坚定地流向了黑暗未知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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