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带着烤红薯特有的、朴实而香甜的气息,在小小的茅草屋里弥漫开来。
炭治郎的意识,附着在名为“灶门炭吉”的先祖身体里,抱着那个名叫“小瑾”的孩子,感受着这一切。
温暖,安宁。
这是一种久违了的,几乎被遗忘的幸福感。与刚刚经历的地狱般的战场,形成了天与地的分野。
继国缘一接过了炭吉妻子递来的烤红薯,那双斩杀了无数恶鬼、凡人难以企及的手,此刻捧着那份温热的食物,动作却有些笨拙。
他没有立刻吃,只是低头看着怀里散发着热气的红薯,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炭吉,或者说炭治郎,能感觉到先祖心中那份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善意与关切。他看着眼前这个被誉为神之子的男人,看着他那双映不出人间烟火的眼眸深处,藏着一片比深夜大海还要孤寂的荒原。
“缘一先生,”炭吉的声音温和,“你看起来,有心事。”
缘一的视线从红薯上移开,落在了炭吉怀里那个正好奇地啃着自己小拳头的小瑾身上。
“我只是,想起了我的母亲。”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吹过竹林。
随着他的话语,炭治郎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褪色。茅草屋、炭吉的妻子、怀里的小瑾……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流光向后飞逝。
时间在倒流。
最终,画面定格在一座庄严肃穆的武士宅邸。
炭治郎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很小的孩子,正跪坐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他的视角很低,只能看到大人们和服的下摆在眼前晃动。
他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去感受。
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就是年幼的继国缘一,正被一种巨大的孤独包裹着。周围的人,包括他的父亲,都将他视为不祥之兆。
只有一个女人,会悄悄地来到他身边。
那是他的母亲。
一个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一丝病弱的温柔女子。
她从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他揽入怀中。她的怀抱很暖,带着一股阳光和药草混合的味道。
炭治郎“看”到,母亲每天都会去佛堂,虔诚地向太阳神祈祷。她祈祷的不是家族兴旺,也不是武运昌隆,只是希望自己的小儿子能够平安健康地长大。
有一天,她将一个亲手缝制的护身符,挂在了缘一的脖子上。
“缘一,”母亲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佛祖会保佑你的。”
年幼的缘一只是点点头。
他其实很想告诉母亲,他能看透她的身体,知道她的左半身已经病入膏肓。他想告诉她,不要再为自己祈祷了,多为自己想想。
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天生不爱说话,每一个字都像千斤重担,压在他的喉咙里。这份沉默,在旁人看来是阴沉,但在他自己心中,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愧疚。
他只能用脸颊,去蹭一蹭母亲冰凉的手,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哥哥。”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画面再次转换。
炭治郎看到另一个与缘一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支粗糙的木笛,递到缘一面前。
那是他的双胞胎哥哥,继国岩胜。
岩胜的脸上,还带着一道清晰的指痕。
就在刚才,父亲因为看到岩胜偷偷教缘一挥剑而大发雷霆,认为他在浪费时间,并迁怒于被视为“不祥”的缘一。是岩胜挡在了缘一的身前,替他挨了那一巴掌。
“缘一,这个给你。”岩胜的笑容有些勉强,但眼神却无比真挚,“这是我做的。虽然很丑,但是能吹响。”
他把木笛塞进缘一的手里。
“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吹响它。不管在哪里,我都会赶到你身边的。”
“我们是兄弟,对吧?”
缘一握着那支还带着哥哥体温的木笛,看着哥哥脸上那道刺目的红痕,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陌生的、酸涩的情绪。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也是他与这世间,最初的羁绊。
然而,这份羁绊,却没能维持多久。
记忆的画面,变得阴冷而灰暗。
那一天,他照常去给母亲请安,却发现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他。
他走上前,看到母亲静静地躺在被褥里,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
只是,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温度。
她握着佛珠的右手,已经僵硬。
那一刻,缘一的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他知道,母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独自一人,走完了最后的路。他甚至没能来得及对她说上一句,谢谢你。
当晚,他听到了父亲和别人的谈话。
母亲一死,他这个“不祥之子”,就要被立刻送到寺庙里去。
他走到了哥哥的房间外,隔着纸门,看着哥哥熟睡的侧脸。他想推开门,想把那支木笛还给他,想告诉他自己要走了。
可最终,他只是在门外,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转身,走入了黑夜。
他脱掉了那身束缚的武士服,赤着脚,奔跑在山野之间。
s夜风格外地凉,却吹不散他胸口的燥热。满天的星辰,在他头顶上汇成一条璀璨的银河,仿佛在为他指引着前路。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他只是跑。
不停地跑。
风从耳边掠过,将所有的悲伤和束缚都甩在身后。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他跑了一天,又跑了一夜,丝毫感觉不到疲惫。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他停在了一片广阔的水田边。
田埂上,坐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
女孩抱着膝盖,看着水田里游来游去的小蝌蚪,神情落寞。
“你好。”
缘一走了过去。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陌生人说话。
女孩被吓了一跳,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得像山泉一样的眼睛。
“你……你是谁?”
“我叫缘一。”
“我叫诗。”女孩小声地回答。
他们聊了起来。
缘一知道了,诗的家人,前不久都因为一场疫病去世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诗从田里捧起一把水,将几只没来得及游走的小蝌蚪,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水田深处。
“为什么?”缘一问。
“因为天黑了。”诗仰起脸,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想让它们,和爸爸妈妈分开。”
一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地扎在了缘一的心上。
他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样,孤身一人的女孩,看着她那双映着晚霞的、干净的眼睛。
“那,”他伸出手,“我带你回家吧。”
……
蝶屋。
光幕的画面,定格在年幼的缘一向诗伸出手的那个瞬间。夕阳的余晖,将两个小小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那份纯粹而朦胧的美好,与之前那血腥惨烈的战场,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反差。
“喂喂喂!搞什么啊!”
漩涡鸣人一拍大腿,整个人都从地上跳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吧!刚才不还是热血战斗番吗?怎么突然就切到催泪的文艺剧场了?制作组怎么回事!”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安静点,白痴。”
自来也盘腿坐在一旁,摸着下巴,神情却比鸣人要严肃得多。
“这恐怕是……‘走马灯’。”
“走马灯?”鸣人愣住了。
“嗯,就是人死之前,一生中最重要的记忆,会在眼前快速闪回的现象。”自来也解释道,“那个叫炭治郎的小子,在未来恐怕是真的……已经死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他临死前,灵魂深处浮现出的景象。”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蝶屋内的气氛,再次沉重下来。
可是,漩涡鸣人却皱起了眉头。
“不对啊,好色仙人。”
“哪里不对?”
“感觉……”鸣人挠了挠脸颊,努力地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感觉不太像单纯的回忆。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像我们也在那里一样。而且,这也不是炭治郎的记忆吧?这个叫缘一的,是他祖先?”
他盯着光幕,那双蔚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这不像是‘看’电影。更像是……我们在通过炭治郎的眼睛,看着他祖先的眼睛,然后又通过他祖先的眼睛,在看这个叫缘一的人的过去。”
“这感觉……太奇怪了我说!”
鸣人这番绕口令般的话,让自来也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原以为这只是某种记录过去的特殊忍术或者道具,但鸣人的感觉,往往比任何分析都来得准确。
如果这不是简单的记忆回放,那又是什么?
是一种意志的传承?还是某种跨越了时空的灵魂共鸣?
光幕之外,各个世界的观众们,也陷入了和他们同样的困惑与震撼之中。
而光幕的画面,在短暂的停顿后,再次流转。
缘一的记忆,还在继续。那段短暂的、如同梦境般的幸福时光之后,所接踵而至的,是足以将神明也拖入地狱的,无尽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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