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时间被无限拉长。
黑色的、带着骨刺的触手,撕裂了空气,悄无声息地刺向富冈义勇毫无防备的腹部。
村田的瞳孔,倒映着那一点急速放大的、死亡的尖端。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动啊。
动起来啊!
为什么,我的身体,不听使唤!
他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位水柱,为了给他创造出一条生路,将自己置于了死地。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轻微,却又清晰得如同在耳边炸响的惊雷。
然而,预想中鲜血喷溅的画面并未出现。
富冈义勇没有被贯穿。
在他与那致命触手之间,多了一道身影。
一道魁梧的、如同山岳般可靠的身影。
岩柱,悲鸣屿行冥。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富冈义勇的身侧,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击。那狰狞的骨刺,深深地刺入了他宽厚的肩胛骨,带出一蓬血花。
“悲鸣屿先生!”富冈义勇的声音嘶哑。
“无妨。”
悲鸣屿行冥的脸上,两行清泪依旧,语气却沉稳得听不出一丝痛楚。他反手握住刺入自己身体的触手,手臂上肌肉虬结,竟是凭着纯粹的肉体力量,硬生生地将其固定在了原地。
“比起这个……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他没有回头,但那份决绝的意志,却通过声音,狠狠地砸在了村田的心上。
富冈义勇没有半分犹豫,他借着悲鸣屿行冥创造的这一瞬间,用尽最后的力气,再次朝着村田的方向咆哮。“村田——!!!”
不是命令,是请求,是托付,是一个濒临极限的男人,赌上一切的呐喊。
村田。
他叫了我的名字。
富冈先生……还记得我的名字。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村田脑中那片名为恐惧的混沌。
尘封的记忆,毫无征兆地翻涌上来。
那是很多年前,藤袭山。
紫藤花开得如同忧郁的云海,将整座山都笼罩在一片不详的紫色之中。他和一群同样稚嫩、脸上写满不安的少年,站在一起,聆听着最终选拔的规则。
其中,就有一个和他一样,紧张得手心冒汗的黑发少年。
那个少年,就是富冈义勇。
那时候的富冈先生,远没有现在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也会害怕,也会在夜里因为鬼的嘶吼而惊醒,也会在看到同伴被吞噬时,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们不是天才。
他们只是两个在绝望中挣扎求生的普通人。
村田还记得,在选拔的第三天夜里,他被一只手鬼逼到了悬崖边,日轮刀脱手飞出,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是富冈义勇。
是他用着还不甚熟练的水之呼吸,一刀斩断了鬼的手臂,将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别发呆,村田。”
当时的富冈义勇,气喘吁吁,脸上沾着血污,却还是回头对他喊了一句。
“活下去。”
从那以后,他们的人生轨迹,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他成为了柱,背负起了斩杀恶鬼、守护人类的重任,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强大,强大到让人忘记了他曾经也是个会害怕的少年。
而自己,依旧是那个平平无奇的村田。在一次次任务中侥幸存活,实力不上不下,只能在战场的边缘,仰望着那些天才们的背影。
差距,已经大到如同天堑。
他以为,富冈先生早就忘记了,在无数牺牲的队员中,还有“村田”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名字。
可他没有。
他记得。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了这个名字。
将最后的希望,托付给了这个名字。
“呜……”
一声压抑的呜咽,从村田的喉咙里挤出。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顺着沾满灰尘的脸颊滚落。
不是因为害怕。是羞愧,是悔恨,是愤怒。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当柱们在用生命战斗的时候,当同伴们在用血肉铺路的时候,我,村田,竟然躲在这里,像个懦夫一样瑟瑟发抖!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啊——!
要是当初,我能再努力一点……
要是当初,我能再多挥几百次刀,再多练习几次呼吸……
是不是今天,就能站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成为一个被保护的累赘!
人生没有如果。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血腥与焦臭的空气,呛得他肺部生疼,却也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不再迟疑。
“是!富冈先生!”
村田用尽全身的力气回应,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从墙壁后猛地窜出,冲向倒在血泊中的炭治郎。
战场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离他远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躺在地上的红发少年,和富冈先生那双托付了一切的眼睛。
他冲到炭治郎身边,粗暴地将他的一条胳膊甩到自己肩上,咬着牙,将他整个人背了起来。
好重。
但更多的是一种灼热感。
炭治郎的身体烫得惊人,隔着队服,村田都能感觉到那股足以将人融化的热量。他脸上的伤痕狰狞可怖,右眼紧闭,鲜血和不知名的组织液混杂在一起,已经凝固。
“撑住啊,灶门!”
村田低吼着,用空着的一只手,紧紧抓住炭治郎的手臂,防止他滑落。
“我答应富冈先生了!我一定会带你去疗伤!你这家伙……可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啊!”
说完,他不再看身后的战场,不再去想那如同天灾般的鬼王。
他只有一个目标。
跑!
用最快的速度,带着灶门炭治郎,离开这个地狱!
他迈开双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废墟之间狂奔。
……
意识,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好吵……
外面,好像很吵。
是谁在战斗……
是义勇先生吗……还有甘露寺小姐……伊黑先生……
好痛。
身体,好痛。
眼睛……好热……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我的细胞,溶解我的血肉。
对不起……
祢豆子……
哥哥……好像,真的不行了……
我已经,战斗到最后一刻了……
剩下的……就拜托你们了……
最后的念头闪过,灶门炭治郎的意识,彻底沉入了无尽的深渊。
……
蝶屋。
当画面中,村田背起那个生死不知的炭治郎,决绝地转身狂奔时,我妻善逸那狂热的呼喊,也停了下来。
嘴平伊之助那暴躁的怒骂,也消失了。
空气中,只剩下三道粗重的呼吸声。
“为什么……”
灶门炭治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为什么要救?”
“哈?炭治郎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妻善逸愣了一下,随即叫了起来,“当然要救你了!你可是主角啊!不对……你中毒了啊!再不救就要死掉了!”
“是啊,权八郎!”伊之助也难得地没有反驳善逸,“那个叫村什么田的家伙,干得不错嘛!本大爷决定,以后不叫他弱鸡了!”
炭治郎没有理会他们。
他的视线,依旧牢牢地锁在光幕上。
他看着画面里,那个为了掩护村田,后背硬接一击的悲鸣屿先生。
看着那个断了刀,断了手臂,却依旧在用身体阻挡触手的富冈先生。
看着恋柱与蛇柱,在风柱的掩护下,一次又一次地对无惨发起决死冲锋。
看着那些被撕成碎片的普通队员。
每一个人的牺牲,每一次的攻击,都是为了拖延时间,为了给最后的胜利,创造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可是,救下了一个已经失去战斗力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意义的。”
炭治郎低声自语,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未来的我,已经没用了。”
他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
“右眼废了,身体中了剧毒,连意识都失去了。就算愈史郎先生的医术再高明,就算能保住一条命,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重返战场。”
“一个无法战斗的灶门炭治郎,和一个死去的灶门炭治郎,对于这场战斗而言,有任何区别吗?”
“没有。”
“富冈先生为了救一个‘废物’,让自己陷入了更大的险境。悲鸣屿先生为了掩护他,平白无故地受了重伤。”
“这些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鬼杀队,因为一个无用的我,凭空增加了两个顶尖战力的损伤。”
“这……才是最大的绝望。”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了所有热血与感动的表象,露出了其下最现实、最残酷的内核。
我妻善逸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炭治郎说得对。在那种分秒必争的战场上,救下一个再也无法挥刀的人,从战术上来看,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
这根本不是什么希望的延续。
这是用顶尖战力的生命,去换一个累赘的存活。
伊之助的拳头,不知不觉间松开了。他看着光幕,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一直以来,他信奉的都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弱者,就应该被淘汰。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看到富冈义勇和悲鸣屿行冥做出那种“不合理”的选择时,他的胸口,会有一种闷闷的感觉?
蝶屋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而光幕之外,那喧嚣的评论区,也因为炭治郎的这番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CodeGeass(鲁路修·兰佩路基):……他说得没错。从战术角度分析,这是一次错误的决策。情感,在战场上是最多余的东西。为了救一个失去战斗价值的个体,而损害整体的战斗力,只会加速全盘的崩溃。】
【咒术回战(七海建人):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在祓除咒灵的任务中,优先确保有生力量,放弃无法挽救的同伴,是写在守则里的。这就是我们这行工作的狗屎之处。】
【进击的巨人(利威尔·阿克曼):嘁,一群小鬼懂什么。选择,本身就没有任何对错。谁能预知结果?那个叫富冈的,只是在那个瞬间,做出了他认为最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罢了。】
【???(匿名):楼上的兵长说得对!战斗这种事,哪有那么多算计!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吗!要是连同伴都放弃了,那打赢了又有什么意思!】
【海贼王(蒙奇·D·路飞):就是啊!炭治郎是个好家伙!救伙伴需要理由吗!】
不同世界的价值观,在这一刻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理智与情感,战术与信念,在光幕内外,交织成了一张复杂的大网。
而身处蝶屋的灶门炭治郎,却已经听不见这些声音。
他只是看着光幕中,那个背着“自己”在废墟中亡命奔逃的背影,看着那些依旧在浴血奋战的柱们,缓缓地,握紧了手中的日轮刀。
未来的我,没用了。
但是,现在的我,还可以。
还可以变得……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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