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迷宫无边蔓延,四壁如熔化的青铜碑林,每一块铭牌都刻着一个名字、一所学校、一座城市。
江城三中、燕北实验、南岭职高……人族最后的学籍档案,被铸成囚笼的砖石。
林玄踩在铭牌拼接的地面上,脚步所至,记忆残片便如潮水般翻涌。
——防空洞里,母亲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进他书包,笑着说“妈不饿”;
——沙漠暴雨夜,七具尸体倒在沙坑边缘,领队临死前还用身体护住一枚染血的徽章;
——星舰核心舱,前任继承者引燃自毁程序,火焰吞噬了他的脸,却仍嘶吼着:“我为人族……延一线生机!”
画面交错闪现,真实得令人窒息。
【检测到多重因果纠缠|请确认本源身份】
系统提示冰冷浮现,悬浮于意识深处。
林玄没停下。
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靠“认证”来证明存在的蝼蚁。
这三年,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靠的不是血脉纯度,是断剑劈开的生路,是战友用命换来的喘息。
可就在此刻,空气凝滞。
三道杀意,如冰锥穿颅——咽喉、心脏、眉心,三点锁定,封死所有退路。
他猛然抬头。
高墙之上,一道佝偻身影盘踞如枯树根。
绿肤泛鳞,头骨突起,舌分三叉,在空中轻颤,仿佛嗅探着某种无形的气息。
是蜥蜴族的祭司,枯鳞,诛伪盟三大执法之一,专司清洗“伪嗣”。
“你身上没有圣祖血的味道。”枯鳞声音沙哑,像锈刀刮骨,“脉络空转,经络逆行,魂火驳杂……你是窃火之鼠,偷了钥匙的贱种。”
话音未落,毒雾喷吐而出,青黑色的气流竟带着腐蚀性,一瞬缠上林玄肩头尚未愈合的旧伤。
那伤口本已结痂,此刻却被雾气啃噬出丝丝白烟,连因果丝线都在微微震颤、断裂。
林玄瞳孔骤缩。
这不是普通毒素——这是能污染“命运轨迹”的禁忌之术!
他侧身翻滚,断剑横扫,斩断数根从地底钻出的毒藤。
可每一次闪避,敌人的攻势总慢半拍,像是被无形之力牵制。
不对劲。
他眼角余光掠向穹顶——一抹暗影掠过,羽刃微闪,两根几乎看不见的透明藤蔓应声而断,坠入血雾,无声消融。
鹰族……有人在帮他?
念头刚起,头顶传来一声怒啸:“鹰族也敢背叛圣庭?!”
枯鳞暴起,反手掷出一柄骨矛,裹挟着腥风直贯天际。
那一瞬,整座迷宫嗡鸣震荡,仿佛规则本身都在震怒。
但下一秒——
银光乍现。
一枚青铜小铃悬于半空,轻轻一颤,声波无形扩散。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帧。
骨矛偏斜三寸,擦着穹顶巨柱轰然炸裂,碎石如雨。
林玄呼吸一滞。
那铃声……他认得。
苏九歌。
她不在这里,她的残念却穿透了断魂廊的封锁,以铃声扰动时空流速,只为替他争取刹那生机。
“快些回来。”
刚才那声低语,不是幻觉。
他咬牙起身,不再恋战,转身冲向迷宫深处。
身后,枯鳞咆哮追击,毒雾漫天,而雷隼隐于高处,羽刃不断割断暗袭的藤蔓,始终未曾现身。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
一座圆形祭坛矗立中央,十二道深深刻入地面的血契印痕呈环形分布,每一道都残留着焦黑的手印与干涸的血迹。
林玄走近,心头猛震——这些契约文书上的签名,竟与他在星舰残骸中见过的前任继承者笔迹完全一致!
他们,全都签下了“自愿献祭协议”。
【检测到身份覆盖风险|建议启用备用基因认证】
系统再度弹出提示。
林玄冷笑:“我不需要你们认可。”
正欲转身离去,祭坛骤然亮起猩红光芒。
投影浮现在空中,一份DNA比对报告缓缓展开:
【目标个体·林玄】
【匹配度0.8%(非直系)】
【结论:伪嗣】
空气仿佛冻结。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当权者要用血统定义谁配做人族领袖,要用基因判定谁该活着。
可这一刻真正降临,胸腔里翻涌的不是愤怒,而是荒诞的笑。
原来,在他们眼里,他连“人”都不够格。
远处,枯鳞缓步走来,嘴角咧开,露出森白利齿:“现在,你还敢说自己是‘承命之人’?”
林玄没理他。
他只是静静盯着那份报告,目光从那一行“伪嗣”上缓缓移开。
然后,笑了。
笑声低沉,却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
他抽出腰间匕首,寒光一闪,刀刃划开左臂肌肤。
鲜血涌出,顺着掌心滴落。
一滴。
两滴。
落在祭坛中央。
血珠触地瞬间,整个空间微微一震。
他抬起眼,眸中再无动摇。
“你们用血定义人?”
声音很轻,却像惊雷滚过废墟。
“好啊。”
血,一滴一滴落在祭坛中央。
那不是普通的血——是林玄用三年尸山血海换来的命,是他在断魂廊第一层斩尽七百伪嗣才淬出的“因果之血”。
此刻顺着掌心滑落,砸进十二道焦黑手印围成的法阵中心,像是一把锈迹斑斑却仍能开天的钥匙,缓缓插入锁孔。
【血脉不符】——系统判定冰冷如刀。
可他笑了。
笑得近乎慈悲。
“你们用血定义人?”他声音很轻,仿佛自语,又像是对这万古长夜发问,“好啊。”
话音未落,意识深处,因果律系统骤然震颤。一道猩红指令浮现:
【启用权限:因果嫁接|目标节点——身份认证结果】
代价:当前生命力-30%|是否确认?
没有犹豫。
“确认。”
刹那间,世界静止了一帧。
不是时间真的停了,而是林玄的感知被强行拖入“因果回路”——一条看不见、摸不着,却贯穿命运轨迹的无形丝线,在此刻被他亲手剪断、调转、重新编织。
【原判定:林玄·伪嗣】
→【嫁接生效:枯鳞·血脉污染】
高台之上,蜥蜴祭司猛然踉跄,双膝不受控制地跪地。
“呃——!”
一声闷吼从喉管深处挤出,像是野兽临死前的挣扎。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绿色的皮肤下,血管突突跳动,竟泛起诡异的黑斑,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蔓延。
“不可能!”他嘶吼,声音扭曲变形,“我是纯血后裔!祖辈侍奉圣庭三千年!我的血怎会排斥我自身?!”
可现实不容辩驳。
他的鳞片开始龟裂,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仿佛身体正在否定“他是谁”。
这就是“因果”的恐怖——它不改事实,只篡逻辑。
你本无错,但它让你的存在成为悖论。
林玄站在祭坛中央,左臂鲜血不止,脸色苍白如纸,可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知道这一招不能杀枯鳞,但足以乱其心神,破其规则依仗。
真正的猎手,从不正面撕咬,而是让猎物自己咬断自己的喉咙。
就在此时——
风动。
一道暗影自穹顶俯冲而下,快得连残影都未曾留下。
羽刃轻闪,最后一根缠绕祭坛的能量锁链应声而断,化作飞灰。
落地之人披着灰褐色斗篷,鹰钩鼻,金瞳冷冽,正是雷隼。
他没有看林玄,只是望了一眼半空悬浮的青铜铃,低声道:
“她说……你还欠她一场春雪。”
语毕,身影消散于血雾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林玄心头一震。
那句话不是传音,也不是任务提示。
那是苏九歌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缕执念,是她在用残魂为他点灯。
春雪?
他记得。
三年前江城陷落之夜,她站在废墟之上,白发染血,赤瞳映火,曾笑着问他:“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记得,我说想看江南的春雪?”
那时他只当是句玩笑。
现在才懂,那是告别。
心口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但他没时间沉溺。
轰隆——!
祭坛崩塌,地面裂开,一道阶梯自深渊升起。
那不是石阶,也不是金属,而是由流动的黑焰构成,每一级都似在燃烧虚无,通向不可知的上方。
热浪扑面而来,却带不走一丝温度,反而让四周空气冻结成霜。
林玄深吸一口气,抬脚踏上第一阶。
身后,迷宫四壁轰然合拢,铭牌碎裂,名字湮灭。
枯鳞的诅咒穿透层层封锁传来,咬牙切齿:
“你逃不过终审!圣庭会亲自剜出你的命!”
他没有回头。
一步,两步……每踏出一阶,体内便如万千钢针穿刺。
左臂旧伤突然崩裂,涌出的已非鲜红,而是泛着淡淡金芒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还未触及黑焰,便被蒸发成一缕微光。
系统低鸣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警示意味:
【警告:重启基因活性突破阈值】
【检测到文明共鸣倾向|建议立即终止进化】
林玄闭上眼。
文明共鸣?
所以他流的血,不只是他的血……是无数前任继承者的意志残响,是星舰自毁前那一声“我为人族延一线”的回音?
难怪苏九歌说他是“重启载体”,而非“圣裔”。
不是血脉传承,是文明重载。
阶梯尽头,浓雾翻滚。
一道身影静静伫立,背对着他,披着染血的帝袍,袍角绣着断裂的龙纹与新生的火焰。
那人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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