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未彻底铺开,曙光城的轮廓已在焦土中苏醒。
林玄蹲在引水渠沟底,掌心压着一块裂开的混凝土残块。
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塌方冲毁了三分之一个挖掘段,泥石像活物般从侧壁涌出,差点将两名队员埋进去。
现在,他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虎口因连续挥镐而撕裂,血丝渗进手套纤维。
但他没停。
“再挖深三尺,接驳旧泵站主阀。”他抹了把汗,声音沙哑却稳定,“地下水脉就在下面。”
秦十三站在断墙上调试太阳能板阵列,金属支架发出吱呀轻响。
风卷着灰粒扑打在他脸上,他眯着眼,手指在控制终端上快速滑动。
“电压回升到42%,照明系统可以分段启动了。”他回头喊了一声,“老陈!你们那边清障进度怎么样?”
陈北河扛着一根削尖的原木走来,肩头肌肉虬结,汗水浸透粗布背心。
他咧嘴一笑:“西崖绊雷布完了,木桩也钉牢了。要是蜥蜴人敢摸上来,准让他们爬着进来,躺着出去。”
林玄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昨夜塌方时,是陈北河第一个冲进泥流扒人,也是他在余震未歇时背着昏迷的队员硬生生蹚过碎石带。
更知道——那名队员醒来后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压缩饼干时,眼圈红得像烧过的铁皮。
但这些事,没人提。
在这片废土上,活着本身就是勋章,而沉默是最重的敬礼。
正午前,最后一节管道对接成功。
随着泵站沉闷的嗡鸣响起,浑浊的地下水缓缓流入蓄水池,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映着众人脏污却发亮的脸。
“有水了!”不知谁吼了一声。
欢呼炸开,有人跪地捧饮,有人相拥而泣。
一名老兵甚至脱下锈迹斑斑的臂章,扔进火堆,说要祭奠过去那个任人宰割的时代。
林玄站在池边,没有笑。
他的视线落在眼前悬浮的系统界面上:
【因果链接条件达成:成功挽救连续7次群体危机】
【解锁新功能:因果共感(可短暂共享他人关键抉择视角)】
字迹幽蓝,如星火浮空。
他闭上眼,指尖微动,在意识中选定第一个链接对象——陈北河。
刹那间,世界褪色。
记忆的画面倒灌而来:昨夜暴雨倾盆,山体滑坡瞬间掩埋通道。
泥石轰鸣中,陈北河背着受伤的女队员艰难前行,背包里只剩最后一块压缩饼干。
他停下脚步,看了看怀里的同伴,又低头盯着那块干粮,沉默几秒,轻轻拉开对方衣兜,把食物塞了进去。
画面戛然而止。
林玄睁开眼,胸口发烫。
他望向远处正在指挥排水的陈北河,那人正挠着头跟秦十三争执管线走向,一脸憨气。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影子。”林玄低声说,像是自语,又像承诺。
陈北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咧嘴一笑:“哥在哪,光就在哪。”
话音未落——
“铛!铛!铛!”
三声急促的铜锣响彻营地。
哨岗上的战士举枪示警:“西崖发现足迹!新鲜的,不是我们的!”
林玄眼神一凛,抄起靠墙的合金战棍就冲了出去。
五分钟后,六人小队呈扇形包围西崖边缘。
这里地势陡峭,下方是百米深渊,寻常野兽难以攀爬。
可就在断裂的岩台上,几道清晰的脚印嵌在湿泥中,步距极小,像是孩童所留。
而崖顶孤零零站着一人——阿哑。
她背对着众人,双手缓缓伸向夜空,十指张开,仿佛在承接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风吹动她枯草般的短发,嘴角竟微微扬起,像是在无声地应和某种旋律。
林玄缓步靠近,心跳却莫名加快。
这女孩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听不见警报,也不会回应呼喊,就像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可此刻,她的神情太过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
就在他距离三步之遥时,系统骤然震动:
【检测到高阶因果共振!来源:未知方位】
【警告:该共鸣频率与SSS级文明遗存标记高度吻合】
林玄瞳孔一缩。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阿哑忽然转身,将一只沾满泥污的小手递到他面前。
掌心躺着一片青铜铃铛碎片,边缘断裂处泛着暗银光泽,像是被极高温熔断过。
表面刻着扭曲纹路,隐约构成半个残缺符号。
他接过那一刻,指尖传来细微震颤,如同血脉被唤醒。
抬头瞬间——
天际一道极淡的银光掠过,快若幻觉,坠入远山深处。
银光坠入远山的刹那,林玄掌心的青铜铃碎片突然发烫。
不是灼痛,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唤醒的共鸣,仿佛沉睡千年的血脉被骤然拨动。
他下意识攥紧那片残骸,指节发白,却听见一声极轻的“嗡”——
自他腰间,一道银光破鞘而出。
苏九歌留下的那块破损战甲残片,竟自行离体,悬浮半空。
它本该黯淡无光,此刻却如月华凝成,边缘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当它缓缓贴近铃片时,空气仿佛冻结。
无声的震荡以二者为中心炸开,地面裂出蛛网状纹路,六名队员齐齐后退,耳膜刺痛。
陈北河一把将秦十三拽到身后,战棍横胸,眼神死死盯着那团骤然膨胀的光晕。
光中,浮现出一幅星图。
残缺、扭曲,像是被巨兽啃噬过一半的天幕。
星辰错位,银河断裂,唯有中央一点银芒炽烈燃烧。
紧接着,一行古文凭空浮现,笔迹苍劲如刀刻,流转着与铃片同源的暗银光泽:
“执铃者不语,因心已响彻天地。”
林玄呼吸一滞。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捅进他穿越以来所有困惑的锁孔。
他忽然明白了。
苏九歌为什么不来。
她站在高处,白发赤瞳,腰悬青铜铃,是人族最后的守护者,也是最后的试炼本身。
她不能先出手,不能先降临,否则一切努力都将沦为依赖,一切觉醒都只是复刻她的影子。
她要等一个人——
一个哪怕没有她指引,也会在废土上点燃火种的人;
一个明知前路断绝,仍敢为同胞掘出一条生路的人;
一个……能自己推开那扇虚掩之门的人。
而这扇门,从来就没有真正关上。
林玄仰起头,目光穿透云层,仿佛直抵千米高空那道静默的身影。
“你留的门没锁。”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同凿石,“我推开了。”
风止了,灰云停滞。
“现在轮到你回答——”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近乎挑衅的弧度,“要不要一起走完这条路?”
话音落,银光骤收。
铃片归寂,甲片回落,嵌回他腰侧,贴肉而藏,余温未散。
全场寂静。
只有阿哑还站在崖边,双手垂落,眼神空茫,却又像是看尽了一切。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发出声音,只是慢慢蹲下身,用指尖在泥地上画了一个符号——与铃片上的残纹,严丝合缝。
三日后。
电磁拒兽网完成最终调试,电流嗡鸣贯穿西崖防线;地下泵站持续输水,蓄水池水面已升至警戒线三分之二;粮仓内,第一批杂交麦苗破土而出,绿意刺眼得让人想哭。
林玄立于城门前。
身后,是一面新凿的黑岩碑,碑面粗糙,却刻得极深。
十六个名字,每一个都曾倒在黎明之前——柳小婉,老瘸子,断臂李……那些没能看到今天日出的人,终于有了归处。
陈北河披甲执棍,立于城楼最高处,像一尊不会倒的守望者。
他望着林玄的背影,忽然开口:“哥,下一步呢?”
林玄没有回头。
他望着远方群山,眼中金线悄然流转——那是因果律系统首次激活“预判节点”的征兆。
“下一步?”他低声道,语气平静,却带着斩断宿命的锋利,“我要让所有躲在阴影里的人知道——”
风卷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人族,不该亡。”
千米高空,云层之上。
一道白影静立虚空,赤瞳微闪。
苏九歌指尖轻抚腰间青铜铃,铃未响,风却止。
她低头,看着掌心浮现的一道裂痕——那枚守护她百年的铃铛,第一次,自主震颤出一丝共鸣。
而在曙光城引水渠旁,晨雾未散。
林玄正俯身检查压力阀,忽觉腰间银甲一阵滚烫。
下一瞬——
小小的身影猛地扑来,阿哑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脱臼。
她仰着脸,枯草般的短发沾满露水,眼中第一次泛起剧烈的情绪波动,像是在拼命传递什么无法言说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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