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动林间湿布巾,陈浪站在原地,等塞琳娜回应。她没说话,只把手从怀里抽出来,骨笛在掌心攥得发烫。
陈浪退后三步,朝周猛抬手打了个手势。周猛立刻带人散开,沿着山脊压低身子前行,守住两侧高点。陈浪自己也往后撤了两步,留下空地。
塞琳娜往前走。脚踩在枯叶上,声音很轻。小路歪斜通向谷底,溪水声越来越近。她拨开一丛藤蔓,看见那女子蹲在溪边,背对着她搓洗衣服。黑发披着,颈后纹身半遮半掩——一朵蓝玫瑰,边缘被刀划过,裂口处线条扭曲,像是后来改过的。
“阿米娜。”塞琳娜喊出小时候的称呼。
女子猛地回头,手抓起石块就要砸过来。看清是塞琳娜时,她停住,眼睛睁大,嘴唇抖了一下。
两人隔着几步远站着,谁都没动。
塞琳娜慢慢解开衣领,露出自己颈后的刺青。那朵蓝玫瑰早已被重新描画,花瓣化成波浪,一直延伸到肩胛骨下方。
“我逃出来那天,就把花变成了海。”她说。
女子盯着她的脖子,呼吸变重。她低下头,手指抠着洗衣石边缘,指甲缝里全是泥。
“我以为你死了。”她说,“他们说,你在船上就被烧成了灰。”
“我没死。”塞琳娜说,“我也一直在找你。”
女子摇头,“我不走了。将军待我不差,有饭吃,有屋住。你别来,也别带走我。”
塞琳娜没再靠近,只从怀里取出一条贝壳项链,放在石头上。“你还记得这个吗?你说过,海螺声里能听见家。”
女子看见项链,手指突然蜷紧。她咬住下唇,眼眶红了,但还是摇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三人骑马穿林而入,皮靴踩断树枝。为首的蒙古兵跳下马,咧嘴笑:“将军要你回去,活的死的都行!”
他伸手去抓女子胳膊。女子突然扑上来,袖口一扬,细粉洒在那人脸上。对方闷哼一声,捂住喉咙跪倒,另外两个刚拔刀,也被扑倒在地,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塞琳娜愣住。
女子喘着气,抹掉眼角泪水,“我不是他的女人……我是你的妹妹。”
马还在原地打转。塞琳娜走过去牵住缰绳,抬头看天。云层压得很低,风从南面来,带着火山后的焦味。
她取出骨笛,吹出三声短音——紧急集结信号。笛声穿透林子,传向高地处。
女子蹲下身,在死人身上翻找。她撕下一块布条,混着草汁和泥土碾碎,涂在削尖的木桩上。然后把木桩插进小路两边的松土里,盖上落叶。
“他们会追更多人来。”她说,“我知道他们的路数。”
塞琳娜看着她动作熟练,问:“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
“在帐里偷听的。”女子低声说,“他们以为我是哑巴,其实我都记着。”
蹄声又响起来,比刚才密集。至少十匹马正往这边逼近。
塞琳娜爬上旁边一块岩石,举起骨笛继续吹。笛声忽长忽短,扰乱马匹听觉。果然,前头几匹马受惊嘶鸣,乱了队形。
女子藏在树后,等骑兵冲进小路,猛地拉动一根绊索。三名士兵连人带马摔进陷阱,木桩刺穿大腿,惨叫不止。
剩下的人勒马停下,四下张望。
塞琳娜从岩壁跃下,抽出短匕冲出。她一刀割断一个骑兵的缰绳,对方摔下来还没爬起,就被踢中下巴晕过去。
女子趁机撒出第二把毒粉。风正好吹向敌阵,五人接连咳嗽倒地。
最后一名骑兵调头想跑,塞琳娜甩出飞镖,钉进他后颈。那人栽下马,脸朝下扑进泥里。
林子里安静下来。
姐妹俩站在崖口,看着满地狼藉。远处山坡上,周猛带着队伍赶来,刀已出鞘。
陈浪走在最前。他看了看地上倒着的蒙古兵,又看向塞琳娜和她妹妹,一句话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天快黑了。他们在谷口搭起简易营地,生火做饭。水手们把伤员抬到干燥处,轮流守夜。
塞琳娜和妹妹坐在火堆旁。一人拿出针线,一人低头伏着。蓝墨蘸好,沿着旧纹身的边缘延展。玫瑰的残瓣与裂痕被重新勾连,最终变成一道起伏的海浪,从左肩一直流到右肩下方。
火光照在两人背上,影子贴在一起。
陈浪站在营地高处,手里握着航海日志。他翻开一页,笔尖悬着,最终没写下什么。
他望着那对姐妹,低声说:“原来仇恨的尽头,是两个受伤的人互相包扎。”
塞琳娜烧掉了哈桑留下的奴籍文书。纸页卷曲发黑,火苗吞没了上面的名字。
妹妹接过一把短刀,别在腰带上。她报名加入情报组,报上代号:“溪影”。
夜里,有人听见她们低声哼歌。调子很老,词听不清,像是波斯语。
第二天清晨,雾还没散。陈浪下令整队出发,目标是内陆高地的主营地。
队伍开始移动。塞琳娜走在前头,妹妹紧跟其后。两人步伐一致,不再有迟疑。
走到一处岔路口,妹妹忽然停下。
她弯腰捡起一片树叶,背面有划痕——是箭头形状,指向西北方。
塞琳娜也蹲下来看。她摸了摸颈后的刺青,新墨还未完全干透。
妹妹低声说:“那边有营帐的痕迹,昨天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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