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浪把腰间的指南针按了按,金属外壳还带着一丝震颤。他盯着地窖铁箱外那块备用罗盘,指针转得像疯了一样,一圈接一圈,根本停不下来。
“搬走。”他对守在门口的周猛说,“放到东仓最外头去,离箱子十步远。”
周猛没问为什么,抬手叫来两个水手,把罗盘连同木架一起抬了出去。铁箱里的星图已经被油布裹了三层,再用铁链锁死,埋进地窖最深处。可那股子不对劲还在。
陈浪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油布表面。指尖刚碰上去,里面就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纸里爬动。
“不能再放这儿了。”他说,“今晚就得换地方。”
周猛抹了把脸上的汗:“往哪挪?”
“还没定。”陈浪站起身,“先加双岗,你亲自带人轮值。另外,让塞琳娜过来一趟。”
“她?”周猛眉头一皱,“那女人真能信?”
“她懂毒。”陈浪声音不高,“要是有人用香料、药粉引动这图,她能闻出来。”
周猛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天快黑时,塞琳娜来了。她穿了件灰蓝劲装,袖口收得紧,走路很轻。见到陈浪,低头行了个礼,没多话。
“进去看看。”陈浪指着地窖入口。
她点点头,提着一个小竹匣走了下去。过了半炷香时间,她上来,脸色有点白。
“里面有味。”她说,“不是香,也不是霉,是苦的,像海蛇胆碾碎后混了盐水的味道。”
陈浪眼神一紧:“你能解?”
“我能试。”她顿了顿,“但这味儿不单是毒,更像是……召唤用的东西。谁留下的,我不知道。”
陈浪看了她一眼:“你怕吗?”
她笑了下,笑得很短:“我早就不怕死了。”
陈浪没再问,只说:“你留下,守一夜。要是有异动,立刻敲钟。”
她应了。
夜里风大,海潮一阵阵拍岸。陈浪没回屋,就在主厅外廊下坐着,手里握着一把短刀。三更刚过,码头那边传来动静。
周猛快步跑来:“海上来了条小船,没人,靠岸就停了。”
“船上有什么?”
“一支箭,插在船头,尾上缠了布条。”
陈浪起身就走。
到了码头,那艘小船静静浮在水面,船头竖着一支黑羽短箭,箭尾的布条被海水泡透,颜色发暗。周猛取下箭递过来。
陈浪接过,翻看箭头。上面刻着一个徽记——弯刀与狼头交叠,是蒙古万户府的标记。他用指甲刮了刮箭尖,一层透明胶质剥落下来,露出底下乌黑的金属。
“涂了防锈药。”他说,“这不是随便扔来的。”
“要不要追?”周猛问。
“追不了。”陈浪摇头,“船是空的,放完就漂过来,人早走了。”
他把箭交给周猛:“收好,别让别人碰。传令下去,全岛戒严,所有船只不准进出。”
回到主厅,陈浪把箭放在桌上,又叫人把塞琳娜找来。
她进来时,肩上披了件旧斗篷,头发有些乱。看到桌上的箭,她瞳孔缩了一下。
“认得这个?”陈浪问。
她没答,只是走近几步,伸手想去碰箭头。
“别碰!”周猛喝了一声。
她收回手,低声说:“这是‘哑弩’用的箭。发射时没声,三十步内能穿木板。中了的人,一时不死,但血会慢慢变黑。”
陈浪盯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在哈桑船上待过三年。”她说,“见过他们用这种箭杀叛徒。”
陈浪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我已经派船出海了,今天下午走的,目标鬼哭礁。”
她说不出话,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你去添点茶。”陈浪说。
她转身走出去。
半个时辰后,周猛在通往码头的小路上截住了她。她正蹲在岸边,手里捏着一枚蜡丸,准备往海里扔。
“你要干什么?”周猛一把抓住她手腕。
她没挣扎,也没说话。
陈浪随后赶到。他看着她,一句话没说。就在这时候,林子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破空声起。
一支箭直奔陈浪咽喉。
塞琳娜猛地扑上来,整个人撞在他身上。箭扎进她左肩,力道之大,把她带得往后摔出去。
陈浪反应极快,顺势滚地,抽出腰间短刀。周猛已经挥刀冲向树林,接连劈断两支后续射来的箭。
林子里没人影,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周猛追了几步,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皮囊。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铜牌,正面刻着蒙古军符,背面写着一个名字:阿卜杜勒。
“又是哈桑的人。”周猛咬牙。
陈浪已蹲在塞琳娜身边。她脸色发青,咬着牙把箭簇从肩上拔出来,塞进他手里。
“告诉浪哥……”她声音断断续续,“波斯玫瑰……在盐水中会褪色……”
说完,她昏了过去。
陈浪托着她的身体,抬头对周猛说:“送她去内室,找大夫。”
“你还信她?”周猛皱眉。
“先救人。”陈浪说。
内室点起油灯,大夫剪开她肩上的衣服,开始清理伤口。陈浪站在旁边,看着那支染血的箭。箭头乌黑,确实不像普通毒物。
周猛突然说:“她颈后的刺青,要不要看看?”
陈浪点头。
周猛端来一碗海水,轻轻泼在她颈后。那朵蓝墨水画的玫瑰,原本颜色很深,可水一沾上,墨迹竟一点点变淡,最后露出底下一道细小的烙印——一串数字:073。
“这是编号。”周猛声音变了,“她不是普通的女奴,是哈桑手里编号的工具。”
陈浪盯着那串数字,没说话。
“她要是还听命于哈桑,刚才就不会扑上来。”周猛低声道,“她知道这箭有毒,也知道挡了就可能死。”
陈浪终于开口:“她不是为我们卖命。”
“那是为谁?”
“为自己。”陈浪说,“她在赌,赌我们能让她活下来。”
大夫处理完伤口,说毒已经渗入血脉,能不能醒,看天意。
陈浪坐在床边,一直没走。窗外海潮不停,一阵一阵打在礁石上。
他拿起那支毒箭,仔细看箭尾的布条。布条是粗麻织的,边缘磨损严重,像是从旧衣上撕下来的。他忽然发现,布条内侧有一小块暗斑,不是血,也不是泥。
他凑近灯下。
那是盐结晶。
有人特意把布条浸过海水,再晾干,反复几次,让盐分渗进纤维。这种布,只有长期在海上漂的人才会这么用。
说明这支箭,不是临时做的,是早就准备好的。
他想起塞琳娜的话:“波斯玫瑰在盐水中会褪色。”
她不是提醒,是交代后事。
她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
陈浪把箭放在桌上,伸手探了探塞琳娜的鼻息。很弱,但还在。
他低声说:“潮水不等人……可有些人,我得等。”
周猛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那块蒙古军符。他看了看床上的塞琳娜,又看了看陈浪。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等。”陈浪说,“等她醒来,等哈桑下一步动作。”
“要是她醒不来呢?”
陈浪没回答。
油灯忽闪了一下。
他伸手扶了扶灯芯,火光映在塞琳娜脸上,那朵褪色的玫瑰只剩淡淡轮廓,像被海水洗过的痕迹。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老张头。
“东仓那边……铁箱外面的地面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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