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从沙子里爬起来，嘴里全是土。她没吐，只是咽了下去，反正饿久了，什么都能当饭吃。
太阳晒得人发晕，脚底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她低头看了眼鞋，早就裂了口，每走一步，沙子就灌进去一把。她懒得管，继续往前走。
袖子里那个破药袋还在。她抽出来看了看，里面空了，只有一点褐色粉末粘在角落。她凑近闻了一下，什么味都没有。但她还是把袋子塞回怀里，贴着心口放好。
前面有棵树，歪着脖子立在沙地里，树皮剥落，枝干枯黄。树根旁边露出一只手，青灰色，指甲缝里全是泥。她蹲下，把那只手扒拉出来，掌心里躺着一颗黑石头。
石头很冷，表面光滑，没有纹路。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她还是收进了腰带里。
再往前几步就是一口井。井沿是青石砌的，边缘磨损严重，但上面刻着一个字——“渊”。刻得很深，像是用刀一点点挖出来的。
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
然后她蹲到井边，伸手想舀点水。指尖刚碰到水面，水面忽然晃了一下。
一张脸浮了出来。
眉清目秀，眼睛亮得不像活人。是玄渊。
他没说话，可声音直接钻进她脑子里：“别喝这水，有毒。”
她猛地缩回手，往后退了三步，药杵横在身前。
话音刚落，天上打了个雷。井口上方一根锈铁棍突然噼啪作响，电光顺着铁杆窜进地里。地面抖了两下，接着沙子开始翻动。
一只蝎子从地下钻出来，甲壳漆黑，背上有个赤金图腾——三道弯线，像火焰，又像蛇形。玉姝认得这个标记，苍廆司的徽记。
第二只、第三只……越来越多。它们排成半圈，尾针高高翘起，毒液一滴滴落在沙地上，冒出白烟。
领头那只最大，足有半臂长。它往前爬了两步，甲壳上的图腾忽然泛红。
玉姝没等它扑上来，药杵往地上一杵，雷光炸开。电弧扫过一圈，三只蝎子当场炸裂，焦黑的残肢飞得到处都是。
剩下的愣了一瞬，随即散开包抄。
她背靠枯树，脚跟抵住树根，药杵横在胸前。第一波冲上来的是右边那只，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影子。她侧身一闪，药杵顺势一挑，雷劲直击腹部。那蝎子空中翻了个身，落地时已经断成两截。
左边又有两只夹击。她跳起来踩住其中一只的尾巴，借力翻身，药杵砸向另一只头部。咔的一声，甲壳碎裂，绿血喷了她一脸。
她抹了把脸，喘了口气。
五只倒下，还有八只。
领头的没再贸然进攻。它停在五步外，甲壳红光一闪一闪，像是在计算距离。
玉姝知道它在等机会。她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刚才那一轮消耗不小，手臂已经开始发酸。
她故意把药杵垂下来一点，露出破绽。
果然，领头蝎猛地弹射而出，尾针直刺她咽喉。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药杵往下一插，正中沙地。雷灵之力顺着杵身传入地下，瞬间引爆。一道闪电从地底蹿出，正劈在蝎子跃起的最高点。
轰！
甲壳炸开，内脏四溅。那颗刻着图腾的头颅滚到井边，眼睛还瞪着。
剩下的蝎子嘶了一声，转身就钻进沙里，逃得比来时快得多。
玉姝站在原地，没追。她拔出药秆，发现前端裂了一道缝。不能再硬碰硬了。
她走到井边，看着那具残骸。蝎子的心脏位置有个小铜片，上面刻着数字：七。
她捡起来看了看，扔进袖袋。
这时，怀里的玉佩突然热了一下。
她掏出来一看，两块玉佩贴在一起，渊字那块正微微发亮，光指向东南方向。
她抬头望过去，黄沙连天，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走出十几步，身后传来动静。
她回头。
那口井塌了。沙子哗啦啦往下陷，把整口井吞了进去。枯树也被拖进地底，只剩半截树桩露在外面。
她没多看，继续走。
太阳偏西，风更大了。沙粒打在脸上，像被小石子砸中。她用袖子挡住口鼻，脚步没停。
天快黑的时候，她找到一处避风的沙丘凹地。她靠着沙壁坐下，从怀里摸出那块黑石头。
石头还是冷的。
她把它放在掌心，闭上眼。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你要是真活着，下次见面，记得带钱。”
是她说的。
说完她自己笑了下，笑完又觉得没什么好笑的。
她睁开眼，把石头收好，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温度还在，方向没变。
她靠着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
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摩擦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沙底下爬。
她没动，手却悄悄握紧了药杵。
声音越来越近，从三个方向围过来。
她数了数，至少二十只。
这次的蝎子不一样。壳是深蓝色的，尾针更粗，滴下的毒液冒着蓝火。每只背上都刻着同一个图腾——三道弯线，中间多了一条横杠。
等级更高。
她站起身，背贴沙壁，药杵横在身前。
第一只从左侧破沙而出，她一杵砸碎它的头。第二只从右边袭来，她侧身避开，反手一击打断尾针。
第三只、第四只接连冲出。她连续后退，脚跟差点踩空。
第五只从背后偷袭，她听到风声，猛地低头，尾针擦着头顶飞过，在沙壁上烧出一个坑。
她转身就是一击，药杵劈在对方甲壳上。裂缝出现，但没碎。这壳比之前的硬。
她心头一沉。
这些不是普通魔蝎，是苍廆司专门培育的战种。
她一边防备，一边观察。发现带头那只的图腾每次发红前，颈部会有轻微抽搐。
她故意卖了个破绽，左肩暴露在外。
那只首领立刻扑来。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药杵插入沙地，引雷下击。电光顺着沙层蔓延，在首领跃起瞬间精准命中颈部。
轰！
蓝光炸开，甲壳崩裂，内脏飞溅。其余魔蝎见状，纷纷后退，钻进沙里消失不见。
玉姝站在原地，拄着药杵，胸口剧烈起伏。
药杵前端裂得更宽了，再用一次可能就会断。
她把它插回腰间，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汗，指节发白。
她抬起眼，望向东南方。
玉佩还在发热，光没灭。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往前走。
走出不远，脚下踩到一块硬物。她扒开沙子，是一块碎陶片，上面画着一座城的轮廓，旁边写着几个小字：荒北三十里。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嘴角动了动。
“认路不行？”她低声说，“谁认路不行？”
她把陶片收进袖袋，继续往前走。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她眯着眼，一步一步往前挪。
天彻底黑了，月亮升起来，照在她背后的影子上。
影子很长，孤零零地拖在沙地上。
她没回头看。
前方沙丘起伏，隐约能看到一点微光，像是有人点起了灯。
她握紧玉佩，加快脚步。
离那光还有百步时，她停下。
地上有一串脚印，新留的，鞋底花纹清晰。是个男人的脚印，走得不快，但方向和她一致。
她蹲下，用手量了量脚印深度。
体重不算重，走路有点跛。
她站起身，盯着那串脚印延伸的方向。
然后她笑了。
“这么晚才来？”她把药杵扛在肩上，“还让不让别人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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