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垂的热感没有消退,像有根烧红的针从皮肤底下往外顶。我坐在床沿,手指还压在相册封面上,那股热度顺着指尖爬上来,一直钻进太阳穴。地板上的暗红痕迹已经干了,凝成一片薄痂,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我站起身,把相册塞进背包,铜钥匙插进外套内袋。楼梯间空无一人,灯管闪了一下,照出墙上一道新裂纹,形状像是被谁用指甲划出来的。我一步步往上走,直到六楼尽头那扇铁门出现在眼前。
门上没有编号,只有一块锈迹斑斑的感应板。我把钥匙插进锁孔,金属刚碰到底部,锁芯突然反向旋转,钥匙被吸了进去,嵌入围栏底部一个隐蔽的凹槽。风从楼顶灌下来,吹得衣角翻动,耳边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字正腔圆,却毫无起伏:“第十二户,不得擅入禁区。”
我没说话,只是抬起手腕,用指甲狠狠刮了一下之前写过字的地方。皮肤已经愈合,但那一瞬间的刺痛让我清醒过来。我拉开背包拉链,取出相册,翻到最后一页——那张穿墨绿大衣的“我”抱着婴儿的照片还在,画面微微发烫。我把封面贴在感应板上。
“滴”的一声轻响。
铁门弹开。
天台比想象中安静。水泥地面布满裂纹,边缘堆着几袋破旧的防水布,远处立着一根歪斜的避雷针。风在这里打转,卷起碎纸和灰渣。我刚踏进一步,身后铁门“砰”地关死,锁扣自动咬合。
他站在避雷针下,背对着我。
墨绿色呢子大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泛黄的病号服,领口松垮,露出一段灰白色的脖颈。他的右手垂在身侧,小指的位置空着,断口处延伸出一截金属关节,正缓缓转动,发出细微的齿轮咬合声。
“你来了。”他说,声音还是那种老式广播里的播音腔,平稳、清晰,却不带一丝情绪,“我等你很久了。”
我没有靠近,只是把背包放在脚边,手伸进外袋握住钢笔。“1978年的事,你知道多少?”我问,“我父亲是不是来过这里?”
他没回头,肩膀轻微晃动了一下,像是在笑。“你父亲也问过这个问题。”他说,“就在你现在站的位置。”
我的心跳慢了一拍。
“他还带来了图纸。”房东缓缓转过身,病号服的前襟随着动作裂开一道口子,“他说要修改规则,说这个系统不该用人命维持运转。”
“什么系统?”我的声音绷得很紧。
“时间。”他说,“它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个闭环。我们做的,只是让某些时刻不断重演。”
我往前迈了一步。“那‘观测者基因’是什么?相册里的孩子是谁?”
他的嘴角扯动了一下,然后抬起左手,猛地撕开胸前的布料。
皮肉裂开,却没有血。
一道垂直的切口贯穿胸腔,金属肋骨向外翻开,露出内部结构——一座微型钟楼嵌在胸腔中央,指针由细小的骨头拼接而成,每一根都带着乳牙般的弧度。我数了一下,正好十二具。
黑色液体从钟楼底部渗出,沿着金属支架往下滴,在水泥地上积成一小滩。
“燃料。”他说,“每一次重启,都需要新的接入点。你母亲当年怀你的时候,签了协议。你父亲不同意,所以他们改了方案——用你的生命换另一个生命的诞生。”
“谁的生命?”
“你的女儿。”他直视我,“三十年后,你会回到这里,成为实验体。而现在,你是唤醒她的钥匙。”
我脑中嗡的一声,耳垂的热度骤然加剧。眼前景象开始扭曲:我看到自己站在不同年代的天台上,穿着同样的风衣,手里抱着同一个婴儿;每一次,钟楼的指针都会向前跳动一格,而我的身体则一点点化作灰烬。
“你们不是在维持时间。”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你们是在吃人。”
我在相册封底写下四个字:我不是容器。
笔尖划破纸面时,房东的瞳孔忽然收缩了一下。我举起相册,盯着他胸口那座滴着黑液的钟楼。
“如果我是第十二个变量。”我说,“那你是什么?”
他没回答。
钟楼的指针突然震颤起来,发出低频嗡鸣,像是某种警报。他的机械眼开始快速旋转,灰白色的眼球里闪过一串编码般的光点。病号服下的金属骨架发出调整音,仿佛在重新校准程序。
我往前又走了一步。
他的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
避雷针尖端炸开一团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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