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浸染了整个四合院。
七点整。
院子中央,老槐树下,易中海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双手按着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苍白。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后院的方向,穿过幽深的月亮门,锁定着赵卫国家那扇紧闭的房门。
屋顶上,一缕若有若无的炊烟正袅袅升起,混入深沉的夜色里,仿佛一种无声的挑衅。
那烟火气,代表着安逸,代表着悠闲,更代表着对今晚这场“全院大会”的彻底无视。
易中海的腮帮子紧紧绷着,腮边两块咬肌如同含着石子,坚硬地凸起。
他很清楚,今晚不是一次简单的邻里纠纷调解。
这是他身为一大爷的权威保卫战。
是一场,他绝对不能输的硬仗。
“咳,咳!”
昏黄的灯泡下,三大爷阎埠贵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
他那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在微光里显得有些松垮。
“开会了啊!都到齐了没有?开会了!”
他的声音扯得又尖又长,在寂静的院子里荡开,惊起了屋檐下几只昏昏欲睡的麻雀。
稀稀拉拉的响应声响起。
住户们各自搬着小马扎、矮板凳,从自家屋里走出来,慢慢在院子中央围成一个圈。
吱呀作响的板凳腿摩擦着地面,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黑暗中啃噬着安静。
气氛诡异得让人心头发毛。
交头接耳的人们,眼神飘忽,时不时地瞥向面沉似水的易中海,又或者望向空荡荡的后院方向。
易中海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像一把钝刀,刮过每一张被灯光照得忽明忽暗的脸。
他看到了二大爷刘海中的自得,看到了三大爷阎埠贵的精明,看到了许大茂幸灾乐祸的smirk,也看到了更多邻居眼中摇摆不定的观望。
唯独,没有看到那个最该出现的人。
赵卫国。
一股压抑的火气从易中海的胸腔里拱起,灼烧着他的喉咙。
“赵卫国呢?”
他开口,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发闷。
“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一个粗壮的身影猛地从板凳上弹了起来,带得身下的板凳“哐当”一声翻倒在地。
是傻柱。
“就是!”
他跳着脚,唾沫星子横飞。
“这么大的事,他敢不来?”
“太不把院里的大爷们放在眼里了!”
他今天的表现欲格外强烈,仿佛要将前些日子在赵卫国那里吃的亏,连本带利地吼出来。
易中海的眼角余光扫了傻柱一眼,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就是要这股子愣头青的冲劲。
他朝着傻柱的方向,微微偏了一下头,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眼神。
“柱子。”
易中海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你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他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倒要看看,他今天要怎么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
“得嘞!”
傻柱瞬间得到了莫大的鼓舞。
这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院里说一不二,跟在德高望重的一大爷身后执行意志的铁杆跟班。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一股蛮横的气焰从他身上蒸腾而起。
他要亲自去把赵卫国那个小白脸揪出来!
他要当着全院所有人的面,让赵卫国跪在地上认错!
“看我的!”
傻柱丢下一句话,转身就朝着后院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
他脚步重重地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每一步都像是在宣告他的怒火和决心。
前院的嘈杂被他甩在身后。
穿过月亮门,后院的寂静让他心头的火烧得更旺。
他一眼就看到了赵卫国家那扇虚掩的门,门缝里透出明亮的光。
好你个赵卫国,全院等你开会,你倒是在屋里享清福!
傻柱的怒火彻底引爆。
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前,根本懒得敲门,抬起粗壮的右腿,铆足了劲,狠狠一脚踹在了那扇木门上!
“砰!”
一声巨响。
那扇本就虚掩的院门被他踹得completelyopen,重重地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
傻柱叉着腰,站在门口,胸膛剧烈起伏,已经酝酿好的一肚子污言秽语就在嘴边,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然而,下一秒。
当他看清屋内的情景时,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怒火,所有的气焰,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
他整个人,当场就懵了。
准备好喷发的脏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全都倒灌回了肚子里,堵得他胸口发闷,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屋里。
灯火通明。
一张干净的八仙桌旁,赵卫國正悠闲地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而在他的对面,赫然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那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笔记本和一支闪亮的钢笔,身体微微前倾,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什么,脸上是无比认真和专注的表情。
那是一种傻柱从未见过的,属于文化人的神态。
更让他瞳孔骤缩的,是那个年轻人手边的桌子上,还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
包的侧面,用白色的油漆,印着一行醒目的大字。
《轧钢厂报》!
这……
这是记者!
来人,正是前些日子第一个报道赵卫国修复进口车床英雄事迹的厂报记者,小李。
他今天专程抽出晚上的时间,就是要对这位声名鹊起的技术英雄,进行一次更深入的后续专访,准备再发一篇重磅报道。
记者!
这两个字,在傻柱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那代表着“官方”,代表着“宣传”,代表着他这种普通工人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傻柱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刚才还气冲斗牛的一身火气,瞬间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下,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他僵硬地站在门口,踹门的右腿还保持着一个awkward的姿势。
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此刻写满了错愕、慌乱和恐惧。
进,他不敢。
退,他拉不下这个脸。
整个人就那么杵在那里,进退失据,滑稽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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