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的手还搭着机械体的肩膀，话刚出口，脚下的地面突然就塌了。
不是普通的裂开，整片空间像被抽走了地基，两人直接坠向深渊。失重感袭来的瞬间，熵影猛地拧身，左手抓住陆凛，右手一翻，量子护盾再次展开。护盾边缘像刀刃般切入下坠的气流，硬生生在空中划出一道减速弧线。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一股灰蓝色的数据流从裂缝深处喷涌而出，凝成了一具由代码组成的骨架。那是沈千策——他没穿校服，也没戴手套，但那只由思维灼烧残迹编织而成的左手抬起时，陆凛胸口的机械表突然震了一下，刻痕开始发烫。
“坐标已读取。”沈千策的声音像是从公式推导的尽头传来，平静得让人心寒，“现在，该执行防火墙的初始协议了。”
他掌心一合，黑色锁链凭空出现，由无数个“认知测试失败”的弹窗组成，哗啦作响地朝两人缠来。
陆凛本能地想抬手格挡，破晓系统刚闪出来，就被某种更高权限的逻辑覆盖了。
“系统权限不足。”冰冷的提示浮现在视界角落。
熵影没退，反而往前一步，把陆凛挡在身后。护盾调转方向，尖端对准自己心口，却反手刺进了陆凛的左胸。
没有血，只有一声低频嗡鸣，像是高压电流穿过铜线。
陆凛瞳孔骤缩，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滚烫的算力顺着契约链倒灌进来。那不是数据流，是活生生的思维燃烧——他“尝”到了熵影的记忆碎片：十岁解完密码题后母亲的微笑，十五岁发现导师窃取算法时的指甲掐进掌心的痛，还有昨夜林深机械体跪地时，她心里一闪而过的“别让我也变成未完成品”。
护盾表面金光暴涨，知识契约的纹路像藤蔓般爬上陆凛手臂，原本在熵影防护服袖口的量子纠缠图案，化作光尘附着在他皮肤上，重组为更复杂的防御结构。
她的银白色短发开始变淡，指尖透明得能看见内部的数据脉络。
“你在干什么！”陆凛一把抓住她肩膀，声音压得极低。
熵影没看他，只是把护盾握得更紧，与它深深嵌在陆凛体内，与他的心跳同步震颤。
“痛苦共享模块，最大功率转移。”她的声音像报实验参数，“我的护盾撑不过三秒锁链束缚，但你的系统可以。只要我能把算力塞进去，你就能看到第十种结局。”
“可你会——”
“会怎样？”她终于抬头，灰蓝色瞳孔里没有恐惧，只有近乎冷酷的清醒，“你说过，知识不该被当成耗材。可如果知识本身就是祭品呢？那至少，得选个值得烧的人。”
话音落下，沈千策的锁链也到了。
三条黑链同时扣住他们脖颈、手腕和脚踝，金属触感带着灼烧神经的麻痹。陆凛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却被熵影死死架住。
“认知防火墙……”沈千策悬浮于半空，量子虹膜扫过熵影逐渐透明的脸，“从来就不该有例外。”
“那你干嘛还要留个03号克隆体在机械猎犬里？”陆凛咬牙撑起身子，机械表发出尖锐警报，左臂熵蚀结痂处重新裂开，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设计图脉络——那是“逆熵方舟”的核心架构，父亲最后的声音断断续续在他意识里回响：“凛儿，记住……”
轰！
锁链猛然收紧，父亲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凛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可就在那一瞬，破晓系统界面突然闪了一下，九条预演路径中，第八条悄然亮起红光——那是原本标注为“绝对失败”的路线。
“你看错了。”熵影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穿透了锁链的摩擦声，“你删了情感模块，可你忘了，逻辑本身也会产生执念。你一遍遍重建妻子的记忆模型，不就是因为你知道——真正的文明，不该靠牺牲天才来维持？”
沈千策的动作顿了半拍。
哪怕只是0.1秒。
熵影趁机双手猛然发力，将护盾更深地推进陆凛体内。一瞬间，整个深渊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她的身体从指尖开始数据化，像风吹散的粉笔灰。防护服上的最后一道量子纹样脱离衣料，飞向陆凛右臂，在他皮肤上烙下完整的纠缠编码。
“现在。”她喘了口气，额头抵住陆凛肩膀，声音几乎只剩气音，“你能看见了吗？”
陆凛睁大眼。
视野里，破晓系统的推演界面不再是单调蓝光。第八条路径上，浮现出一行小字：【变量注入：牺牲意愿×未归档知识=可逆闭环】
他猛地抬头。
沈千策的量子骸骨仍悬浮在高台，思维灼烧手套正准备启动最终收割程序。可就在这一刻，陆凛发现，那副毫无情绪波动的脸上，右眼肌肉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不是代码错误。
是人类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你也在等一个人回来。”陆凛咧嘴笑了，血顺着下巴滴在锁链上，滋啦作响，“所以你根本不想杀我们，你只是在找谁能替你按下重启键。”
沈千策没回答。
但他抬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熵影的身体已经透明到肩膀，只剩轮廓还在支撑站立。她双手紧扣陆凛双肩，形成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更像是在固定他不让倒下。
“听着。”她在他耳边说，“等会我松手的时候，系统会有0.3秒的权限真空。那时候，别想赢，别想逃，更别想着救我。”
陆凛喉咙发紧。
“你只想一件事——”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最后一点实体感留在肺里。
“把答案，砸到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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