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兵工厂的烟囱刚吐出第一缕灰烟,老铁头就举着大锤站在了炼钢炉前。炉口的火光映得他满是皱纹的脸通红,身后三十多个徒弟整齐列队,手里攥着的扳手还带着昨夜保养武器时的机油味。“从今天起,这炉子不炼炮管钢了!”老铁头把大锤往地上一砸,火星溅在满地的日军武器残骸上,“咱们炼拖拉机零件,给百姓种庄稼用!”
人群里的周铁山攥紧了手中的炼钢钳,这是他三爷爷周山留给他的遗物。抗战时他跟着老铁头造迫击炮,如今要改炼民用钢材,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师傅,这拖拉机曲轴要的钢材韧性,比迫击炮炮管还高,咱们的炉子能行?”他往前迈了一步,炼钢钳上的刻痕——那是周山当年标注的淬火温度线,在火光下格外清晰。
老铁头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后露出泛黄的《炼钢秘谱》,封皮上“周山手录”四个字早已模糊。“你三爷爷早想到这一天了,”他指着秘谱里“民用钢材改良”的批注,“他说打跑日本鬼子后,铁匠的本分就是帮百姓种好地。这里写着,加三成锰铁,炉温控制在一千三百度,韧性准够!”
二愣子背着校准仪走进车间时,正撞见徒弟们围着刚铸好的曲轴发愁。这是第一根试制品,放在平台上轻轻一敲,声音发脆。“师傅说这根废了,要回炉重炼。”周铁山挠着头,手里的测温计还停留在一千二百八十度的刻度上。二愣子没说话,把校准仪的探针贴在曲轴上,耳朵贴紧仪器外壳,指尖跟着震动频率轻点。
“不是温度的事,是浇筑时气泡没排净。”他突然开口,指着曲轴靠近法兰的位置,“这里面有个小气泡,震动频率比别处慢半拍。你三爷爷的秘谱里是不是写了‘慢浇快冷,多敲三遍’?”周铁山赶紧翻秘谱,果然在某页边缘看到父亲的批注,当即红了眼眶:“三爷爷果然没骗咱们!”
重新浇筑时,二愣子守在炉边,每过十分钟就用校准仪测一次炉壁震动。当频率达到每秒三十二次时,他大喊“停火”,徒弟们赶紧按“慢浇”的要领倾倒钢水,老铁头则拿着小锤绕着铸模不停敲打,将气泡逐一震出。等到曲轴冷却成型,二愣子再测时,震动频率均匀稳定,他笑着把校准仪往桌上一放:“成了,这根装在拖拉机上,能拉着犁杖翻十亩地不费劲!”
消息传到城外的红星村,村长王老汉带着五个村民推着独轮车就来了。车斗里装着刚收的红薯,是特意送来当谢礼的。“老铁头师傅,俺们村三十户人家,想订三十把新式犁铧,再要两台播种机零件。”他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卖红薯换来的银元,“抗战时你们造炮保俺们,现在造农具帮俺们,这钱俺们掏得踏实!”
老铁头把银元推回去,往他们车里塞了两把刚打好的镰刀:“犁铧和零件按成本价,先给你们村做,三天后来取。这镰刀是俺们徒弟练手打的,送你们用。”王老汉看着镰刀上锋利的刃口,想起抗战时被日本鬼子抢走的农具,眼泪当即掉下来:“当年俺们连锄头都藏在地窖里,现在能光明正大用新家伙种地,全靠你们啊!”
傍晚时分,车间里的拖拉机发动机试运转成功,轰鸣声震得车间顶棚的灰尘都落下来。老铁头和徒弟们围着发动机鼓掌,周铁山把周山的炼钢秘谱放在发动机上,阳光透过车间的天窗照在谱子上,仿佛能看到故人的笑容。二愣子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接下来要校准的零件清单,第一行写着“播种机齿轮:明日上午八点校准”。
龙战来视察时,正撞见林墨带着一群孩子在车间外参观。孩子们围着刚造好的犁铧叽叽喳喳,林墨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军工为民”四个大字。“司令,兵工厂转型很顺利,”老铁头迎上来,递过一份生产计划表,“下个月就能量产拖拉机零件,周边五个县的订单都排满了。”龙战看着计划表上的数字,又望向车间里忙碌的身影,点头道:“周山先生的心愿,咱们终于实现了。对了,学堂那边明天开学,孩子们都盼着你去讲第一课呢。”
华北第一中学的开学典礼定在清晨,校门口的老槐树上挂着“教育救国”的红绸横幅,三十张崭新的木桌整齐排在操场上,桌面还留着刚刷的清漆香味。林墨穿着合体的列宁装,站在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上,手里攥着开学致辞的稿子,目光扫过台下的学生——有烈士家属的孩子,有逃难归来的孤儿,还有附近村民的子弟,共一百二十人。
“今天咱们开学,第一堂课不讲国文,先讲两个人。”林墨的声音清亮,压过了远处兵工厂传来的机器声,“一个是周山先生,他用毕生心血写了炼钢秘谱,既造过打日本鬼子的炮管,也为咱们造农具的钢材定下规矩;另一个是老会计,他用账本记下日军的罪行,让咱们永远记住苦难。”她从讲台下拿出那本泛黄的账本,高高举起,“这就是咱们的课本,既要学知识,更要记历史!”
台下的周小山攥紧了拳头,他是周山的孙子,父母在抗战中牺牲,如今跟着周铁山生活。听到爷爷的名字,他忍不住站起来:“林校长,我要学炼钢,像爷爷一样造有用的东西!”孩子们纷纷附和,一时间“学本事”“报国家”的喊声此起彼伏。林墨笑着点头,示意他坐下:“只要你们肯学,学校就教,兵工厂的师傅们会来当兼职老师,教你们打铁、造机器。”
开学后的第一堂物理课,二愣子提着个木箱子走进教室。箱子里装着两个铁皮筒、几根琴弦和一个自制的共鸣箱,都是他用日军遗留的罐头盒改造的。“今天咱们学‘共振’,”他把共鸣箱放在讲台上,指着上面的琴弦,“当年我就是靠听声音的共振,识破了日本鬼子的假炮楼,还找到了他们埋的炸药。”
学生们顿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提问。周小山摸着铁皮筒上的刻痕,那是校准仪器时留下的刻度:“二愣子老师,共振怎么听啊?是不是像听脚步声辨人数一样?”二愣子眼睛一亮,当即拿起个铁皮筒罩在周小山耳朵上,自己则在另一头拨动琴弦。“仔细听,当我拨第三根弦时,你耳朵里的声音是不是最响?”他边说边拨弦,果然当琴弦震动频率和铁皮筒一致时,周小山猛地点头:“响!像打雷一样!”
教室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孩子们轮流体验共振实验,有的还拿出自己的小玩意儿,试着做简易的共振装置。二愣子看着这群孩子,想起抗战时在基地教儿童团听声辨位的场景,眼眶有些发热。“当年咱们听声音是为了防鬼子,现在学共振,是为了造更好的机器,种更多的粮食,”他拿起周小山做的纸筒共振器,“你们看,这就是从打仗到建设的本事,都有用!”
林墨在窗外看着这一幕,手里拿着刚整理好的课程表。除了常规的国文、数学,还加了“劳动课”和“历史课”——劳动课要去兵工厂实习,历史课则由龙战亲自讲授,每周一次,讲抗战中的战役和烈士事迹。她转身走进办公室,桌上放着华北局发来的电报,同意拨款扩建校舍,再招两百名学生,还要增设女子班。
下午的历史课,龙战穿着便装走进教室,身后跟着马大牙。马大牙手里捧着个木盒,里面装着李老幺的半块锅盔,虽然早已发黑变硬,却被精心装在丝绒衬里中。“今天讲代县光复战,”龙战坐在学生中间,像讲故事一样开口,“当年咱们攻代县西门,马师长带着敢死队冲城门,怀里就揣着这半块锅盔,那是李老幺班长牺牲前留给他的……”
马大牙接过话头,粗糙的手摩挲着锅盔上的焦痕:“李老幺是俺的老班长,他牺牲时才二十岁,死前说‘要是能看到百姓种上肥田,死也值了’。现在你们能坐在学堂里读书,能吃上新麦磨的面,都是这些烈士用命换的。”他把锅盔递给孩子们传看,当周小山摸到焦痕时,眼泪掉在了锅盔上,他哽咽着说:“我一定好好学,不辜负烈士爷爷!”
放学时,阿强妈来接孙子阿明。阿明举着刚画的共振实验图,兴奋地给奶奶讲今天学的知识。“奶奶,二愣子老师说,以后我也能去兵工厂造拖拉机!”阿强妈看着孙子通红的小脸,想起儿子阿强牺牲在南京光复战中,如今孙子能在学堂里安心读书,忍不住抹了把泪。林墨走过来,递给她一袋新收的小米:“这是学校试验田种的,给孩子补补身子。以后有啥困难,尽管跟学校说。”
夕阳西下时,学堂的操场上还有几个孩子在做共振实验。二愣子蹲在地上,帮周小山调整纸筒的长度,龙战和林墨站在一旁看着,讨论着增设实验室的事。“下个月把东边的空房改造成实验室,再请兵工厂的技术员来当辅导老师,”龙战望着孩子们的身影,“咱们这代人打江山,下一代人就要建江山,教育跟不上可不行。”林墨点点头,手里的校舍扩建图纸在夕阳下泛着金光,上面标注着“实验室”“图书馆”“操场”的位置。
刚回到办公室,林墨就接到苏婉清打来的电话,语气有些急促:“林校长,医院这边接收了一批从灾区来的病人,有几个孩子得了急病,你能不能让二愣子来帮忙?他懂仪器校准,或许能帮着调试一下听诊器的共鸣片。”林墨赶紧答应,挂了电话就去找二愣子。操场上,二愣子正帮孩子们收拾实验器材,听说医院需要帮忙,当即扛起校准仪就往门外走:“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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