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震动的刹那，我看见那颗透明花种在空中炸开，晶莹的粉末如星尘般洒落。妖族大军的动作齐齐一顿，仿佛被无形之手按下了暂停。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片悬浮的光点，连铜锣修士高举的手臂也停在半空。
就是现在。
我低喝一声：“反击开始！”同时将长剑狠狠插入脚下的泥土。剑身颤动，引动体内残存的契约之力，那一丝来自庄园深处的大道威压顺着经脉奔涌而出，直冲地脉节点。远处山梁上的黑影猛然晃了一下，白骨杖顶端的幽蓝光芒剧烈闪烁，随即暗淡了一瞬。
这短短一息的迟滞，足够改变战局。
“妙龄！”我转头疾呼，“释放迷幻草药——现在！”
她靠在岩石边，脸色苍白如纸，听到我的声音后猛地咬紧牙关，双手合十于胸前。掌心残留的灵力疯狂汇聚，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晶莹粉尘骤然加速旋转，化作一道螺旋气流升腾而起。与此同时，战场边缘早先埋下的惑神草药感应到共鸣，根系爆裂，药香自地下喷涌而出。
浓雾般的香气屏障迅速扩散，笼罩整个山谷。铁喙鸦发出刺耳鸣叫，在空中乱撞，有的甚至互相撕咬起来；重卒队伍步伐错乱，前排撞上后排，长矛横飞；就连那名即将敲响铜锣的修士也被熏得踉跄后退，法器脱手坠地。
视野被遮蔽，敌军陷入短暂混乱。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点出赤风与三名尚有战力的战士。“你们正面佯攻鼓阵，吸引注意。”话音未落，赤风已提刀跃出，怒吼声撕破夜空。他左臂带伤，却丝毫不减气势，一刀劈开迎面扑来的两名妖兵，直逼战鼓所在。
我则借着烟雾掩护，身形贴地疾行，绕向东侧崩塌的荆棘墙缺口。那里曾是杀阵的薄弱处，如今却成了最佳潜入路径。猎手留下的踪迹标记仍在，我循着那些微不可察的折枝与踩痕，快速穿行于乱石之间。
山坡高处，那持白骨杖的黑影终于回过神来，察觉到我的逼近。他冷哼一声，挥动法器，两名死士从地面缓缓站起，眼瞳幽蓝，动作僵硬却迅猛，朝我包抄而来。
我脚步不停，右手握剑，左手剑鞘猛地点地。地下残留的藤脉残根感应到灵力召唤，瞬间暴起数条枯藤，缠住两名死士的脚踝。他们动作一滞，我趁机跃身而起，剑锋凝聚全身灵力，直斩白骨杖连接的那一缕幽蓝丝线——那是操控全局的魂链。
剑光划破夜色，精准斩落。
“嗤”的一声轻响，魂链断裂。黑影闷哼倒退，白骨杖光芒尽失，顶端裂开一道细纹。几乎在同一刻，下方战鼓上的符文逐一熄灭，鼓声戛然而止。
失去指挥的妖族大军彻底陷入混乱。前锋仍在向前冲锋，后军却因信号中断而停滞不前，两股力量相撞，自乱阵脚。几名试图重组队列的妖将怒吼连连，可命令无法传达，士气迅速崩溃。
我立于山梁，喘息未定，右臂伤口因剧烈动作再度撕裂，血顺着指尖滴落。但我没有时间顾及这些。我拔出长剑，高举过头，声音穿透烟雾与嘈杂：
“杀阵未灭，庄园犹在！随我——破局！”
声音落下，妙龄强撑起身，双手结印。废墟之中，残存的藤蔓自焦土中暴起，如同复苏的毒蛇，卷住溃散的敌军，将他们拖入早已布置好的陷阱坑。一名妖将刚要跃出包围圈，脚下突然窜出一根尖刺藤条，贯穿小腿，惨叫着跌回战团。
赤风那边也已突破鼓阵。他一刀砍翻鼓修，夺过战鼓槌，反手砸向铜锣，将其击飞数丈。剩余妖兵见指挥体系瓦解，纷纷弃械逃窜。铁喙鸦四散飞离，有的撞上崖壁，有的跌入火堆，哀鸣不断。
战斗并未完全结束，但胜负已分。
我站在高处，望着下方逐渐平息的战场。月光透过稀薄的药雾洒下，映照出满地狼藉。断矛、碎甲、焦黑的藤条，还有那些尚未冷却的尸体。风掠过山谷，带来一丝凉意，也吹动了我的衣角。
“林羽！”赤风拖着残刀走来，左肩渗血，脸上却带着笑意，“我们赢了。”
我没答，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妙龄所在的位置。她仍倚靠着岩石，双目微闭，气息微弱。看到我走近，她勉强睁开眼，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却只吐出一口浊气。
“阵眼……还在。”她说。
我蹲下身，检查她的伤势。左肩贯穿伤，失血过多，灵力枯竭。但她的确一直守到了最后。我解下腰间水囊，喂她喝了一口灵泉，又取出随身携带的止血粉敷上。
“撑住，等回去再疗。”我说。
她轻轻嗯了一声，手指微微勾住我的袖口，像是怕松手就会坠入黑暗。
赤风带人开始清理战场。几队战士分散开来，搜寻残敌，收缴武器，扑灭余火。一名年轻战士抱着破损的旗杆走来，那是原本插在主帐前的标识物，此刻旗面已被烧去大半，只剩下一角残布在风中飘荡。
“要不要……带回庄园？”他问。
我看着那面残旗，沉默片刻。“带回。”我说，“挂在前院。”
这是胜利的证明，也是警示。
远处，最后一批逃散的妖兵消失在密林深处。山谷恢复寂静，唯有篝火噼啪作响。我扶起妙龄，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赤风走过来，接过另一侧手臂，三人相互支撑着，缓缓向出口走去。
途中经过那面熄灭的青铜鼓，我停下脚步。鼓面符文已黯淡无光，裂痕遍布。我伸手抚过鼓面，触感冰凉粗糙。这不是普通的战鼓，它承载着古妖的共鸣之力，若非妙龄最后一击打断魂链，我们未必能撑到此刻。
“带走。”我对身后战士说，“清虚子或许能研究出些东西。”
队伍开始移动。我在前方带路，脚步稳健。右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每一次摆动都牵动神经，但我没有停下。庄园的方向亮着微弱灯火，那是归途的指引。
走出山谷隘口时，天边泛起一丝青灰。夜将尽，黎明未至。
我回头望了一眼这片鏖战过的土地。焦土、断木、凝固的血迹，还有那根断裂的白骨杖静静躺在泥泞中。一切都在诉说着刚刚结束的生死搏杀。
风拂过耳畔，带来远方林间的沙沙声。
我握紧手中长剑，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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