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弈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点头：“可以试试。但我提醒你——我现在灵力只剩三成，推演能力几乎废了。你要做什么，得自己迈出第一步。”
陆昭明没有回头，只轻轻点头。“星璇怎么样？”
“还在昏迷。”萧寒弈将裹在她身上的外袍拉紧了些，“脉象弱，但比先前稳了一些。她吐出那句话后，气息就沉下去了。”
陆昭明沉默片刻，低声问：“她说什么了？”
“北有门，南无路，西归者不可回。”萧寒弈一字一句地复述，“你说那扇门通向血月之变那天……我们不能进去。”
“不能。”陆昭明声音沙哑，“白珩想改写过去，结果撕开了时间。如果我们也踏入其中，只会让乱流扩散得更快。”
他低头望着脚下龟裂的浮石，裂缝中透出幽暗微光，仿佛时间本身被割裂后的断口。他曾用残剑在虚空中划出轨迹，那是劫力短暂凝形的结果。如今那股力量已难以凝聚，经脉空荡如荒原。
“现在怎么办？”萧寒弈问，“劫瞳还能控制吗？”
陆昭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右眼中的青梧虚影已然停转，只剩下一缕微弱金光。“暂时封住了。用了精血和昆仑心法，撑不了太久，但足够保持清醒。”
行至一块稍大的浮石中央，他驻足而立，旋即缓缓转身，正对着萧寒弈。
“我们需要时间。”他说，“不是逃回去的时间，而是停下来喘息、理清一切的时间。”
萧寒弈皱眉：“这里没有‘停’这一说。法则混乱，连呼吸都可能引发反噬。”
“正因如此，才要找一处流速更慢的地方。”陆昭明道，“时间夹层并非均匀断裂，有些区域像死水，动荡轻微，适合藏身。只要找到那样的节点，就能疗伤，稳住劫瞳，再谋后续。”
“你怎么知道有这样的地方？”
“劫瞳看见过。”陆昭明抬手按住右眼，“失控前那一瞬，我看到几处时间漩涡的流向不同。其中一股向南偏移，波动极缓，像是被什么拖住了节奏。若推测不错，那里可能是天然的缓冲带。”
萧寒弈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点头：“可以试试。但我得再次提醒，我目前灵力不多，没办法提供太多帮助。你得自己迈出第一步。”
“我不需要你背我。”陆昭明握紧残剑，“只需要你护住星璇，别让她在这条路上出事。”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有再开口。
陆昭明转过身，面向南方。那片虚空漆黑如墨，看不见任何浮石或光门，唯有细微的震颤从脚底传来，仿佛某种沉睡的脉搏正在苏醒。
他迈出第一步。
浮石轻微下陷，但他早有准备，立刻将劫力注入剑尖，插入石缝以固定身形。第二步，第三步……他走得极稳，不敢有丝毫大意。萧寒弈背着星璇跟在后面，脚步轻而谨慎，尽量避开那些发出异响的碎岩。
约莫半盏茶工夫，前方忽然出现一道横贯虚空的裂痕，宽不过两尺，边缘闪烁着银灰色微光，像是被无形之物反复摩擦过的痕迹。
陆昭明停下。
“这是……时间褶皱？”萧寒弈低声问道。
“不是褶皱，是缝合处。”陆昭明蹲下身，伸手试探那道光芒。指尖刚触及，便感到一阵迟滞，仿佛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在这里强行弥合过断裂的时间。”
“谁会做这种事？”
“不清楚。”陆昭明收回手，“但说明这片区域确实有过稳定的尝试。越往南，这类痕迹越多。”
他站起身，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来到一片相对完整的平台，长约十丈，四周漂浮着几块断裂的碑石，上面刻着模糊符文，大多残缺不全。陆昭明走近其中一块，用剑尖轻轻刮去表面尘灰，露出半个“璇”字。
“天机阁的遗构。”萧寒弈认了出来，“看来我们离璇玑天的核心不远了。”
“也许正因如此，这里的时空才未完全崩解。”陆昭明环顾四周，“这些碑石原本是用来镇压推演余波的，哪怕碎了，也能残留些许秩序之力。”
他行至平台中央，稳稳盘膝坐下，将残剑小心翼翼地横放在膝头。
“我要试一次因果回溯。”他说，“用最后一点劫力，查清混沌珠现在的状态。”
“你现在经脉都裂了，还敢动用劫瞳？”
“不动不行。”陆昭明闭上双眼，“混沌珠是七大奇物之一，它的动向关系到整个封印布局。而且……我想确认一件事。”
他深吸一口气，眉心微热，劫瞳再度开启。九重圆环缓缓浮现，中央青梧虚影轻颤，随即一道微弱金光射出，落在不远处一块碎碑之上。
画面浮现——
混沌珠被一层星锁缠绕，悬浮于一座青铜祭坛之上，周围立着四名执戟守卫，皆披九霄云阙制式长袍。珠体表面流转着不稳定的光晕，内部似有风暴涌动。
紧接着，画面一转：一名老者背对镜头立于殿中，袖袍翻动，手中握着一片泛着绿光的树叶。那叶形狭长，脉络呈放射状，与万劫青梧的残叶极为相似。
“太虚天尊……”陆昭明睁眼，声音冷了下来，“他在用青梧碎片维持珠体封印。”
萧寒弈脸色微变：“他竟私自截留奇物？”
“不止。”陆昭明抹去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他还在抽取珠内本源，滋养那棵树根。若持续下去，不出三月，混沌珠就会彻底枯竭。”
“那其他奇物呢？”
“看不清。”陆昭明摇头，“劫力不够，只能追溯到这一步。”
他喘了口气，额角渗出冷汗。右眼金光黯淡，青梧虚影几乎隐去。
萧寒弈扶住他的肩膀：“够了。至少我们知道他在插手奇物，动机也不单纯。”
“所以不能急着回去。”陆昭明抬头，“一旦现身，立刻会被盯上。我们必须先稳住劫瞳，找到能对抗天尊的筹码。”
“然后呢？”
“然后……”陆昭明望向南方那片更深的黑暗，“去那个缓冲带。如果运气好，能在里面修复琉璃劫脉，甚至唤醒梧叶世界的完整功能。”
萧寒弈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但我有个条件——从现在起，你知道的一切，不能再瞒我。”
陆昭明看着他，良久，终于开口：“创世神不是自毁封印的。他是被污染了，魂魄里缠着幽溟的气息。而那天我看到的画面里，动手的人……穿着九霄云阙的道袍。”
话音落下，风声骤止。
萧寒弈瞳孔猛然一缩。
陆昭明缓缓站起，残剑拄地，身影斜映在碎碑之上。
“走吧。”他说，“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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