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数学小测验，林晓晓对着卷子上的函数图像两眼发直。
她咬着笔帽，余光偷偷瞄向教室后排。
江辰倒是写得飞快，面无表情，下笔几乎不停。通过连接传递过来的情绪是种全神贯注的平静，像深不见底的湖面。
这反而让林晓晓更焦虑了。他越平静，越衬得她心里兵荒马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看向第一道选择题。四个选项长得都差不多。
完蛋。她开始凭直觉瞎蒙。
选A？不对，感觉心慌。
选B？好像更悬了。
选C？……连接那头似乎传来一丝极微弱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否定感？
林晓晓顿住了笔。是错觉吗？
她试着把笔尖悬在D选项上方。
这次，那种微妙的否定感没有出现，江辰那边的平静依旧。
鬼使神差地，她选了D。
对答案的时候，她心脏怦怦跳。直到学习委员念出“第一题选D”，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真的对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后排。江辰已经做完了卷子，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这次是塑料的，没笔尖），感受到她的视线，他抬眸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大惊小怪”的嫌弃。
但林晓晓分明感觉到，那平静的“湖面”底下，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得意？
接下来的几道选择题，林晓晓开始胆大包天地进行“远程求助”。
她故意把意念集中在选项上，仔细感知连接那头的情绪波动。虽然非常微弱，但当她意念扫过正确答案时，江辰那边传递来的平静总会更“稳固”一些，而错误选项则会引起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烦躁或否定。
靠着这种作弊般的“情绪指示器”，林晓晓居然磕磕绊绊地答完了选择填空！
她正暗自窃喜，一道冰冷的目光忽然钉在她背上。
林晓晓僵住，慢慢回头。
数学老师正扶着眼睛，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在她和后排的江辰之间来回扫视。
“某些同学，”老师意有所指地敲敲讲台，“不要以为有点小聪明就能蒙混过关。独立思考，诚信考试。”
林晓晓瞬间脸红到脖子根，做贼心虚地低下头，再也不敢“感知”了。
交卷铃响，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教室，感觉自己像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林晓晓。”
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回头，江辰单肩挎着书包，走到她身边，声音压得很低：“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我没……”林晓晓心虚地不敢看他。
“你那点心思，全写脸上了。”江辰嗤笑一声，“靠同感作弊？脑子不用可以捐了。”
林晓晓被说得又羞又恼：“谁让你做得那么快，情绪还那么稳定！我就是……就是参考一下嘛！”
“参考？”江辰逼近一步，眼神危险，“下次你再敢用我的脑子帮你考试，我就……”
他话没说完，旁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和哭喊。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是班上的文艺委员苏婉。她正抱着刚刚发下来的语文月考卷子，哭得梨花带雨。卷子上那个鲜红的、不及格的分数异常刺眼。几个女生围着她安慰。
“没事的婉婉，一次没考好而已……”
“是不是老师批错了？”
苏婉哭得更凶了，肩膀颤抖得厉害：“我……我明明很努力了……怎么会这样……”
那悲伤绝望的情绪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开。
林晓晓看着，心里也跟着有点不好受。她知道苏婉为了这次月考付出了多少努力。
然而，下一秒，一股更强烈、更沉重、几乎让她窒息的悲伤感猛地从连接另一端汹涌而来！那感觉庞大而晦暗，像是积压了许久的海底淤泥，瞬间将她淹没！
林晓晓呼吸一窒，眼圈毫无预兆地就红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往下掉，比正在哭的苏婉还汹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碎和绝望攥住了她的心脏，疼得她弯下腰，捂住胸口。
“晓晓？你怎么了？”旁边的闺蜜吓了一跳，“你也没考好？不对啊你语文不是刚及格吗？”
林晓晓说不出话，只是摇头，眼泪掉得更凶。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那股外来的、巨大的悲伤压垮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很大，几乎把她拽直。
是江辰。
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紧抿，黑眸里翻滚着林晓晓从未见过的、剧烈而隐忍的情绪。他死死抓着她的胳膊，像是在抓住一根浮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闭嘴……别哭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从牙缝里挤出来，不知道是在命令她，还是在命令自己。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看看哭得停不下来的林晓晓，又看看脸色难看、抓着人不放的江辰，完全搞不清状况。
苏婉也忘了哭，呆呆地看着他们。
“辰哥……你欺负晓晓了？”有男生小声问。
江辰根本不理旁人，他只是死死盯着林晓晓，试图用眼神阻止那该死的、失控的情绪共振。但他自己的眼眶其实也已经泛红，只是强忍着没有让任何湿意渗出。
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悲伤的漩涡，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林晓晓感觉到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在微微发抖。透过紧密的接触，她感知到那庞大的悲伤底下，是更深的、她无法理解的痛苦和……孤独？
她忽然忘了自己为什么哭，只是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颤抖地、轻轻地覆在他紧握着自己胳膊的手背上。
肌肤相触的瞬间，电流划过，那毁灭性的悲伤潮水仿佛被稍稍阻隔了一下。
江辰猛地一震，像是被烫到，倏地松开了手，接连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连接随着距离拉远骤然减弱，那庞大的负面情绪也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心口空落落的疼痛和一片狼藉。
林晓晓喘着气，抹掉脸上的泪水，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江辰别开脸，呼吸还有些不稳，侧脸线条僵硬。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脚步快得近乎仓促。
“江辰……”林晓晓下意识喊了一声。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周围的同学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关心林晓晓。
她却只是望着江辰离开的方向，心里乱成一团。
刚才那几乎将她吞噬的悲伤……是他的？
那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嚣张又痞气的校霸……心里藏着那样沉重的东西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他抓得发红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轻微的颤抖。
以及，最后那一刻，透过接触感知到的、除了悲伤之外，那一闪而过的……
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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