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木剑为书，战帖惊天下
李神通的指尖在虎符上掐出红痕。
林道的脚步声混着青砖地的回响往城里去，他这才惊觉自己后颈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领。
玄色唐装贴着后背，像块浸了水的破布，刚才那声“血祭”在耳边嗡嗡作响——族中的确和傅采林有过密约，用三具先天境修士的血祭阵眼，换高丽人手里的千年冰蚕。
可这等秘辛，连他这个李阀当代家主都只知皮毛，眼前这少年是怎么...
“李公子？”
林道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他抬头，见那道血衣已停在凤栖酒楼的朱漆门前，正垂眼望着门楣上“凤栖”二字，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混沌茧子——那茧子表面浮起几缕金纹，像活物在呼吸。
李神通喉结滚动两下，快走几步跟上。
酒楼里飘出的桂花香裹着热酒气撞进鼻腔，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底在青石板上蹭出了白印——方才竟连怎么走过来的都没知觉。
二楼雅间的雕花门帘被跑堂掀起时，林道已经坐在临窗的檀木椅上。
血衣铺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月白中衣，腕间缠着的墨玉串珠随着抬手动了动。
他面前的青瓷杯里浮着半朵桂花，茶水还冒着热气。
“李公子坐。”林道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李神通腰间的虎符，“我记得李阀百年前在长安开酒窖，存了批‘薪火’，用梅花蕊封坛的。”
李神通刚要落座的膝盖猛地顿住。
那批酒是李唐宗室的秘藏，连他父亲都只在祭祖时开过一坛。
少年说的“薪火”二字像根细针扎进他太阳穴——数据化天赋？
族中密报里说的推演能力，竟能直接扒出李阀最隐秘的酒窖？
“上酒。”林道屈指敲了敲桌沿，“温到三十八度，桂花要今年八月十五子时摘的。”
跑堂的小斯连滚带爬下楼，李神通的额头开始冒细汗。
他望着少年垂在桌下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指尖泛着淡青——方才在城门口，这双手明明还沾着黄河帮的血。
“李公子今日来，是替傅采林探底的。”林道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杯底的茶沫，“还是说，李阀想借着高丽人的刀，砍了我这把新磨的剑？”
李神通的后背“唰”地贴紧椅背。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脊梁往上爬，像蛇信子扫过每一节脊椎。
雅间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他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呼吸——咚，咚，咚，每一声都撞得耳膜生疼。
“不、不是。”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我是......”
“说谎。”
林道的瞳孔微微收缩。
混沌茧子突然泛起微光，李神通眼前的景象猛地扭曲——他看见自己站在城门口，喉管被利爪贯穿，鲜血喷在虎符上；又看见李府祠堂的牌匾被劈成两半，列祖列宗的牌位在火里蜷成黑炭；最后是傅采林那把染血的木剑，正抵在他小女儿的后颈。
“停！”他猛地站起来，茶盏被手肘撞得摔在地上，“我认！李阀和傅采林有过密约，但我们只出阵眼，没碰血祭——”
话音未落，他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林道只是垂眼拨弄着腕间的墨玉串珠，可李神通却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喉咙。
他踉跄着扶住桌角，指甲在檀木上抠出月牙印，额角的汗滴砸在青砖地上，“啪嗒”作响。
“李公子。”林道抬头时，眼底有金纹闪过，“我九世轮回，最恨的就是藏头露尾的鼠辈。”
李神通的膝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这才惊觉自己的玄色唐装已经完全湿透，贴在身上的每寸皮肤都在发烫。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不是被刀砍，不是被剑刺，而是被某种更古老、更恐怖的力量，直接碾碎魂魄。
“林先生！”他声音发颤，双手撑地往前挪了半步，“李阀愿献百年薪酒赔罪！求您......求您看在我父亲当年救过令堂的份上......”
林道的手指顿了顿。
他想起母亲李菲说过，二十年前在秦岭采药时遇熊，是个穿灰布衫的男人用猎叉捅穿了熊腹。
后来那男人只说自己姓林，连名字都没留——原来竟是李神通的父亲。
“起来。”林道的语气缓了些，“酒我喝，事也要办。”
李神通扶着桌子站起来，袖口滑下时，缠着金疮药的手腕上，新伤的爪印还在渗血。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吩咐跑堂的把那坛“薪火”抱上来。
泥封敲开的瞬间，满室生香，桂花混着陈酿的甜，直往人肺里钻。
林道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喉结动了动。
这酒里有梅花的清苦，有桂花的甜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是血祭时溢出的灵气，被酒坛封了百年。
“三个条件。”他放下酒盏，“第一，李阀的灵植商队，把这半年见过的异草灵花，连位置带年份，抄三份给我。”
李神通忙点头：“明日卯时前送到永安坊。”
“第二。”林道指节敲了敲桌面，“替我给傅采林下战书。”
李神通的手一抖，酒盏里的酒泼在唐装上：“傅采林是高丽国手，他......”
“他杀我八世，这一世该我讨了。”林道的声音突然冷下来，混沌茧子在腰间震了震，“第三个条件——”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飘雪的街道，“半月后腊八，蓟县。我请他喝粥。”
李神通跟着走到窗边，看见林道伸手折了根檐角的柳枝。
那柳枝在他指间转了两圈，突然“嗡”地一声——竟是被指力削成了木剑的模样！
剑身上浮着细密的纹路，像被血浸过的年轮，寒光隐隐，连窗外的雪都跟着打了个旋。
“把这剑给傅采林。”林道将木剑递过去，“他若不应战......”他转头看向李神通，眼底的金纹像活过来的蛇，“我便屠了高丽皇族，从他最疼的小徒弟开始。”
李神通接过木剑时，掌心被剑柄硌得生疼。
他望着剑身上若隐若现的血纹，突然想起族中古籍里的记载——混沌茧子化万物为兵，果然不是虚言。
“林先生......”他欲言又止，“您就不怕傅采林......”
“怕？”林道笑了，“我八世都死在他手里，这第九世，该他怕了。”
雪越下越大。
林道走出凤栖酒楼时，血衣被雪水浸得更深，像朵开在雪地的红莲。
李神通站在二楼窗边望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抹红消失在街角，才低头看向手里的木剑——剑身上不知何时凝了层薄冰，像极了傅采林那把染血的剑。
“送林先生回永安坊！”他冲楼下喊，声音里还带着颤，“派二十个暗卫，三步一岗！”
永安坊的宅院里，林道推开门时，暖炉的热气裹着药香扑面而来。
他解下血衣挂在廊下，望着屋檐下结的冰棱出了神——八世轮回，七世死在淬体境，这一世，他终于摸到了罡气境的门槛。
混沌茧子在腰间轻轻震动，像在提醒他什么。
他伸手摸了摸茧子表面的金纹，转身走进内室。
案几上摆着母亲新晒的枸杞，窗台上的绿萝抽出了新芽。
他脱了外袍坐下，闭目时，眼前闪过凤栖酒楼里李神通的冷汗，闪过木剑上的血纹，最后定格在蓟县腊八的雪——傅采林，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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