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烽烟起时，谁在暗中笑？
杨广的指尖在案几上敲出急促的鼓点，高丽降书上臣高元三个字被灯油浸得模糊，倒像是被血晕开的。
近侍捧着狐裘的手悬在半空，见他盯着帐外发怔，壮着胆子又唤了声：陛下，夜凉...
退下。杨广突然挥手打翻案上酒盏，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案角滴在绣金龙纹的靴面上，他却浑不在意，抓起案头的虎符重重拍在降书上，传宇文述，明日辰时拔营！
朕要让天下人看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帐外的幡旗哗哗作响，大隋的铁骑踏平高丽，朕的威仪......
报——
帐帘被冷风卷开，通事舍人跌跌撞撞跪进来，额头沾着草屑，显然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杨广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那人腰间染血的信袋，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说。
东都急报。舍人从怀中抖出一卷染血的帛书，瓦岗军劫了运往涿郡的粮道，荥阳太守被杀；齐郡孟让率贼众围了历城，城门悬着郡丞的首级；最......最紧要的是，他喉结滚动，声音发颤，卫文升的八百里加急，说关中豪族扣了运往辽东的兵甲，陛下上个月发的均田令，在河南道根本推行不下去......
帐内的炭盆噼啪爆了个火星。
杨广盯着那卷帛书，忽然笑了，笑得眼角泛红：好，好得很。
朕在辽东浴血，他们倒在朕背后捅刀。他踉跄着扶住案几，指节捏得泛白，传朕口谕，着卫文升屠三族立威，着王世充......
陛下！近侍扑过来扶住他摇摇欲倒的身子，这才发现帝王的龙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龙体要紧......
滚！杨广甩开他的手，抄起案上的青铜酒樽砸向帐门。
酒樽撞在门柱上发出闷响，惊得帐外的卫士跪了一地。
他望着满地狼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找案头，最后抓起那方刻着大隋皇帝的玉玺，指腹重重碾过螭龙纹路——当年登基时，父亲把玉玺交到他手里，说持此印者，掌天下命脉。
可如今这玉玺，连东都的城门都出不去。
千里外的桃源峪，杨军蹲在老槐树下，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铜印。
印面的华阴郡尉四个字被他摸得发亮，连边角都磨出了包浆。
山脚下的村子飘起炊烟，混着烤红薯的甜香钻进鼻腔，几个少年的笑声从晒谷场传来——是柱子在和狗蛋抢扫帚，说要把新屋前的雪扫干净等阿道哥醒。
统领！柱子的声音突然拔高，你怎么蹲在树底下？
快来看看，二牛新做的木弩，能射穿三指厚的木板！
杨军慌忙把铜印塞进怀里，站起来拍了拍裤腿的雪。
他望着少年们跑远的背影，喉结动了动——上个月接到调令时，他在郡衙后堂跪了半夜。
老上司拍着他的肩说：杨兄弟，不是哥哥不留你，可如今这世道，郡尉的刀再快，也砍不过门阀的算盘。
他摸了摸怀里的铜印，转身回屋取了把铁铲。
老槐树的根部有块凸起的石头，他蹲下来，铁铲铲进冻硬的土里，一下，两下，直到挖出个半尺深的坑。
铜印落进土坑的瞬间，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月光漏过枝桠，在坑底投下斑驳的影，他盯着那方铜印，突然笑了：老杨啊老杨，你当这印是宝贝，可在那些人眼里......他抓起土填上，用脚踩实，倒不如阿道哥说的，守着这山这水，守着这些娃，实在。
洛阳城，李家密室的烛火忽明忽暗。
听风使贴着石壁，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密室中央的檀木桌上摆着半卷舆图，突厥使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李公放心，我可汗说了，只要贵军打开雁门关，二十万突厥骑......
嘘——李家家主的声音像淬了冰，莫要直呼贵军。
听风使屏住呼吸。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流进衣领。
三天前，上头传下密令：查关中门阀与边患勾连。
他混在送茶的仆役里摸进李府，却没料到会撞破这等大事——舆图上用朱砂标着永丰仓太原兵甲库，旁边还写着八月十五，里应外合。
后日辰时，我会让族中子弟在潼关放三盏孔明灯。李家家主的声音近了，听风使的后背紧紧贴着石壁，连呼吸都凝成了白雾。
他听见靴底碾过青砖的声音，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使者请。
直到密室门吱呀合上，听风使才敢松一口气。
他顺着墙根退到暗道口，指尖碰到腰间的信鸽袋时，手还在抖。
月光从瓦缝漏进来，照在他煞白的脸上——他终于明白，那些说门阀不过争权的话，都是骗鬼的。
他们要的，根本不是一人之下，是整个大隋的江山。
长安城楼，李家家主举着酒盏。
北风卷着烽火的焦味扑来，他望着北方连成串的火光，嘴角勾起冷笑。
杯中的葡萄酒晃出涟漪，倒映着他发红的眼：杨家气数已尽。他轻声说，像是说给风听，又像是说给城楼下的万家灯火听。
当年文帝推行均田，断的是世家的根；如今杨广三征高丽，耗的是大隋的血。
他转动酒盏，酒液在杯口漫出一滴，落在城砖上，等这把火烧到江都......
家主！随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公子说，突厥使者已带着舆图出城了。
李家家主将酒盏重重按在女墙之上。
酒液顺着砖缝流下去，在墙根积成个暗红的小潭，像极了血。
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眼中的野心烧得更旺——等林道那小子醒过来？
哼，等他醒时，这天下怕是早换了姓。
桃源峪的山雾突然散了。
闭关室的石墙咔嚓裂开道缝隙，细碎的金芒从中渗出，在雪地上拉出金线。
洞外的桃树无风自动，粉白的花瓣簌簌落下，铺了满地，像被血浸过的锦缎。
光茧内，林道的睫毛动了动。
他能听见心跳声，一下，两下，震得耳膜发疼。
混沌色的茧壁上浮现出数据流，那些他前世研究了八辈子的公式、他在第七世推演的修炼法、他用第三世记忆改良的锻体术，此刻都在茧壁上翻涌，最后汇集成一行金色的字：
第九世，觉醒倒计时：00:00:01
光茧突然剧烈震颤。
杨军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山上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他抬头望去，只见闭关室的方向腾起一片金光，连月光都被压得暗了几分。
茧内，林道的手指轻轻抬起，指尖触到茧壁的瞬间——
啪。
一声轻响，像是琉璃碎裂。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