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下颌开合,发出从空荡腔体硬挤出的干涩声音。
沈佳南的手指收紧,掌心贴着斩道剑的柄端,那股渗入体内的金芒仍在游走,像细线缠绕经脉。她没动,只是将左臂微微后移,确认程碗幂仍伏在自己背后,旗袍腰带打成死结,把两人牢牢系住。护心镜残片贴着她的脊背,忽明忽暗,像是某种无声的预警。
“你以为……毁了书,就能断因果?”
话音未落,它胸口猛然炸开一团幽光。灰烬翻卷,一块泛着暗红血纹的鳞片缓缓升起,被无形之力托至枯骨手中。那鳞片边缘不规则,像是从活物身上硬生生撕扯下来的,表面浮现出扭曲符文,一闪即逝。
沈佳南瞳孔一缩。
她在回溯之境中见过这纹路——百百年夜帝尚未完全封印时,曾以七名道门弟子的魂魄为引,在自身皮肉上刻下邪契。每一道伤痕都对应一位牺牲者的名字,而这块鳞片,正是当年契约的核心碎片。
原来裴先生不是偶然背叛。
他是被选中的容器。早在数月前,他深夜独坐书房时,窗外便常有黑雾悄然缭绕其身,似有若无地钻入衣领;每逢子时,他的影子会短暂脱离地面,向北偏移三寸——那是夜帝残念牵引的征兆。裴先生之所以被选为容器,是因为他身上有着与夜帝相似的怨念与执念,这种怨念与执念成为夜帝复生的关键媒介。
念头刚起,大地突然震颤。脚下的焦土裂开蛛网状缝隙,热气裹挟着腐腥味冲天而起。远处,原青铜棺所在的深坑轰然塌陷,砖石翻滚如潮水退去,露出下方一片猩红基座。
宫殿轰然升起,由暗红血石堆砌而成,砖面凹凸不平,像是凝固的血痂层层堆叠。屋顶飞檐翘角,却无瓦片覆盖,只有一根根骨刺般的突起直指夜空。大门上方,六个血字‘道统尽归我手’浮现,由无数微小人形拼凑而成的文字——每一个都是缩小版的女学生模样,蜷缩、挣扎、嘶喊,最终凝固成笔画的一部分。她们的脸朝向战场,眼窝空洞,嘴角却挂着诡异笑意。与此同时,几枚闪烁不定的古老符文自门缝飘出,旋转悬浮于空中,似在传递某种禁忌讯息,却又无法解读,令人不寒而栗。
这些魂魄是裴先生以玄门邪术摄取而来,被封印在生死簿中,成为他延寿的祭品;同时他还篡改《玄门正典》,将镇鬼咒语替换为引魂诀,企图打开阴阳两界的通道。玄门有规,魂魄离体后若不及时回归,将会逐渐消散,且被邪术摄取的魂魄会遭受无尽痛苦。
宫殿底部伸出数十条肉质触手,粗如儿臂,表面布满吸盘与倒刺,迅速向四周蔓延。其中一条径直扑向斩道剑,缠上剑身,开始发力拖拽。
她双臂猛撑,肌肉绷紧,试图稳住剑柄。可那触手竟有生命般蠕动,顺着剑刃向上攀爬,尖端逼近她的手掌。指尖传来一阵麻痒,像是有虫子在皮肤下游走。
不能再等。
沈佳南迅速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出,催动体内刚流入的金芒逆行运转。剑影如狂龙,瞬间将那恶心的触手撕成碎片,断裂处喷出黑色液体,腐蚀地面发出滋滋声响,显现出她攻击的恐怖威力。
但这点伤不足以阻止它。
更多触手从宫殿底部涌出,有的钻入地下,有的攀上残墙,整座废墟仿佛成了寄生宿体。那具握着鳞片的骷髅被一股无形力量牵引,缓缓离地,朝着宫殿大门飘去。
就在骷髅即将没入门缝的瞬间,一股更强大的气息从宫殿深处涌出。仿佛跨越了百年的时空,那曾经在虚影中回响的声音,此刻真实地贴在了耳膜上。
阴气如潮水般喷涌而出,带着刺骨的冰寒与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骷髅被吸入门缝,还未触及内壁,便如蜡般融化,血浆顺着门框流淌而下,浇灌在两侧石柱上。那些血迅速渗入砖石,整座建筑发出一声低沉、沙哑却又充满愉悦的笑声。
是夜帝的声音。
但这一次,不像虚影回响,也不似远距离传音。它真实得如同贴着耳膜响起,带着一种久违重见天地的满足。
“你终于来了。”声音缓缓道,“我等这一刻,已过百年。”
沈佳南没答,只是将斩道剑横于身前,双手紧握剑柄。这斩道剑乃是阻止夜帝复生的关键,她紧紧握住,不敢有丝毫懈怠。她深知斩道剑能斩断一切邪祟连接,此刻更是集中精神,将自身灵力注入剑中,准备随时发动致命一击。
她能感觉到,剑身内部的震颤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触手再次发力,几乎要将剑夺走。她顺势松力,任其拉动,同时右手悄然掐诀——指尖划过唇边,一滴血珠落下,在空中凝成半道逆符。
这是她在最近一次回溯中看到的术法,名为“回光”。这‘回光’术法虽能窥见真相,但极耗灵力,且每次使用后都会有一段虚弱期。
符成刹那,她双眼骤然泛起金光。
视野中的血殿瞬间变化——砖石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飞檐化作断裂肋骨;屋顶竟是巨大颅骨的顶部,眼眶处黑洞洞地望向天空。整座宫殿,是一具被强行撑起的尸壳,内部蜷缩着一个模糊身影,四肢反折,头颅低垂。
而在那身影眉心,一道旧伤正在渗出黑血。
与斩道剑遥相呼应。
她明白了。
这不是重建躯体,而是复活仪式的最后一环。夜帝的真身一直藏在这具尸壳之中,靠百年怨念供养,如今借裴先生执念点燃引信,即将彻底降临。
而斩道剑,是开启门户的钥匙。
触手已将剑尖拉至门槛边缘。只要再进一步,剑身便会触碰尸壳本体,激活全部阵眼。
沈佳南没有阻止。
她反而向前踏了一步,主动将剑送近。这一步,是她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也是她在多次回溯中积累的经验与勇气的体现。她眼中闪过寒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喝道:“夜帝,你以为靠这具尸壳就能复生?太天真了!”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门槛的刹那,她左手猛地拍向地面,镇鬼印之力轰然爆发。金光自掌心炸开,沿着触手逆冲而上,直逼宫殿大门。
尸壳震动,笑声戛然而止。
那一瞬,她看见蜷缩的身影微微抬头,一双眼睛睁开——漆黑如渊,不见瞳仁,唯有两点猩红浮于深处。那两点猩红像是燃烧的火焰,带着无尽的怨念与恶意,让人不寒而栗。沈佳南心中一凛,她隐隐感觉到,这夜帝的真身远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得多。夜帝真身如同由无数扭曲的影子组成,不断变幻形状,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仿佛每一缕黑影都在低语诅咒。
“你不怕?”夜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玩味。
沈佳南站直身体,肩背挺起,将程碗幂护得更紧。她心中涌起一股坚定的力量,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要保护好程碗幂,阻止夜帝的复生,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怕过。”她说,“但现在不怕了。”
话音落下,斩道剑突然剧烈震颤,剑柄上的金芒暴涨,竟与尸壳眉心黑血产生共鸣。一道细微裂痕自门槛延伸而上,贯穿整扇大门。
笑声再度响起。
这次不再沙哑,而是清晰、年轻,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你说你不恨吗?她为你而死,你却活着转世,连她的名字都忘了。”
沈佳南手指一僵。“我从未忘记她,也从未停止过寻找阻止你的方法。恨?我当然恨,恨你带给她的一切痛苦,更恨你企图将天下拖入黑暗!”
“你说你不痛吗?每一次回溯,都是在剜心割肺地重演她的终结。”
她闭了闭眼。心中怒火中烧,她想起曾经的种种,暗暗发誓一定要阻止夜帝,‘我绝不会让你得逞,哪怕付出一切!’
“你说你真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只是为了填补那个再也填不满的空位?”
风停了。
废墟陷入死寂。
护心镜残片最后一次闪烁,随即熄灭。
沈佳南睁开眼,抬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拽。
剑未动。
触手已彻底缠死剑身,根根嵌入金属,如同共生血脉。她改用双掌贴住剑面,将体内所有金芒尽数压入。
斩道剑嗡鸣不止,剑刃泛起赤光。剑光如龙,带着破空之声,瞬间将缠住剑身的触手尽数斩断。
宫殿开始摇晃,尸壳内部的身影缓缓站起,四肢伸展,骨骼错位重组。大门裂缝扩大,黑气翻涌,一只苍白的手从内探出,五指修长,指甲漆黑如墨。
那只手,轻轻搭上了剑尖。
就在这一刻,地面突然塌陷,数只由怨气凝聚的小型恶灵破土而出,嘶吼着扑向沈佳南。她眼神一冷,左手结印,金光爆闪,将靠近的恶灵尽数震碎。
经过这场激烈战斗,沈佳南感觉到自己对斩道剑的掌控更上一层楼,心境也更加坚定,明白了守护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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