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名医穆勒教授的天价手术,如同一线微光,照亮了张儒林生命垂危的黑暗。两百万港币的费用虽巨,但对如今的张碧兰而言,并非无法承受的数字。她眉头紧锁、心力交瘁的根源,并非金钱,而是父亲那岌岌可危的生命体征和那渺茫得令人绝望的手术成功率。威尔逊专员在伦敦借题发挥的恶毒谣言,更像是一股趁火打劫的寒流,加重了这份沉重。
手术前夕的夜晚,香江圣保禄医院特护病房外间的休息室,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廖静徽在病房内守着昏迷的丈夫,默默垂泪。张碧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维多利亚港依旧璀璨却冰冷的灯火,背影挺直,却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孤寂。连日来的精神紧绷和对父亲病情的极度担忧,即便坚强如她,眼底也染上了一抹难以掩饰的倦色与脆弱。
宋启寰轻轻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杯温热的参茶。他看着张碧兰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心疼与担忧。他走到她身边,将茶杯递过去,声音低沉而温柔:“碧兰,喝点水,休息一下。穆勒教授明天一早就要手术,你需要保存体力。”
张碧兰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窗外,仿佛在那片繁华之下,隐藏着无数亟待解决的危机和无法预测的变数。
宋启寰沉默了片刻,看着她纤瘦却扛着万钧重担的肩膀,一股强烈的情感冲击着他的心脏。这段时间,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商业上的明枪暗箭,政治上的步步紧逼,如今又加上至亲生命垂危的重压。他看到她如何以铁腕稳定局势,如何以巨资换取渺茫的希望,如何在那份近乎冷酷的理性下,藏着对家人最深的执念。
他忽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而郑重:“碧兰,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最好时机,阿爹还躺在里面,伦敦的麻烦也悬在头顶。但正是看着你现在这样,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想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替你分担更多。”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深沉:“我们的婚约早已定下,协议也已拟好。但我现在想请求你,我们能不能……把婚期提前?就在近期,等阿爹手术情况稳定后,我们就正式结婚。让我能更早地以丈夫的身份,为你遮风挡雨,共同面对这一切。我不想再只是你的未婚夫和律师,我想成为你法律和情感上最坚实的依靠。”
这番话语,在此时此地,显得格外真挚而沉重。病房内是生命垂危的父亲,窗外是虎视眈眈的强敌,而眼前,是早已与她缔结婚约、此刻想要给予更多支撑的男人。
然而,张碧兰眼中的波动很快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冰冷的理智所覆盖。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缓缓从窗外收回,落在宋启寰写满关切与坚定的脸上。
静默在空气中蔓延,沉重得令人窒息。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宋启寰的心上:“启寰,你的心意,我明白。你想帮我,想保护我,我很感激。”
宋启寰的心刚刚提起,却听到她继续说道:“但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答应现在结婚。”她微微侧身,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危机四伏的夜色,“阿爹生死未卜,手术成败难料。此时操办婚礼,于情于理都不合。更重要的是,伦敦听证会近在眼前,威尔逊如同毒蛇般紧盯着我们每一个举动。此时若高调完婚,势必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和解读,甚至可能被扭曲成某种‘利益捆绑’或‘转移视线’的戏码,徒增变数。”
她转过身,重新面对他,眼神冷静而坚定,带着一种令人心折却也心碎的理性光芒:“我们早已签下婚前协议,明确了财产归属和权利义务。那张纸,已经给了我们关系最基础的保障和界限。婚姻不仅仅是情感的结合,更是战略的联盟。它的时机,必须服务于大局,而不是一时的情感冲动或寻求慰藉。”
宋启寰的心缓缓下沉,他试图开口:“碧兰,我只是想……”
张碧兰抬手,轻轻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想给我一个港湾。但启寰,真正的港湾,不是一纸婚书就能瞬间筑成的。它需要时间的沉淀和风雨的考验。现在,我们最需要的不是形式上的结合,而是集中所有精力,先稳住后方,再迎战伦敦。等阿爹病情稳定,等我们打赢伦敦那一仗,到那时,再风风光光地结婚,岂不更好?”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利弊分明,将个人情感完全置于宏大棋局之下进行考量。
宋启寰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冷静决绝的模样刻入心底。他知道,这就是真实的张碧兰。他爱的,不也正是这份远超常人的清醒、强大和永远以大局为重的决断力吗?即使这清醒,有时让他感到一丝无力。
良久,他重重地吁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又像是完全理解并接受了她的逻辑。嘴角泛起一丝复杂难言的苦笑:“我明白了。碧兰,你总是看得最远,算得最清。好,就按你说的办。先稳住眼前,打赢硬仗。我会一直在这里,以你需要的任何身份,支持你。”
他的理解和支持,让张碧兰冰冷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一丝,虽然转瞬即逝。“谢谢你能理解,启寰。”
就在两人间气氛微妙的时刻,张碧兰的加密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伦敦的号码。
张碧兰与宋启寰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凛。
她接起电话,只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冰冷,甚至比刚才拒绝提前婚期时更加凝重肃杀。
“确定吗?”她对着话筒,声音低沉如冰。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而肯定的答复。
挂断电话,张碧兰缓缓放下手机,看向宋启寰,眼中寒光凛冽:“穆勒教授团队乘坐的专机,在启德机场降落时,遭遇了意外的‘地面引导失误’,险些酿成事故。虽然无人伤亡,但穆勒教授受了惊吓,他的一个关键器械箱在混乱中‘意外’损坏了。”
宋启寰瞳孔骤缩:“意外?”
张碧兰冷笑一声,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伦敦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威尔逊的一个心腹,恰好就在那架航班上。而地勤塔台当时值班的主管,是他一位远房表亲。”
病房外的空气,瞬间变得比寒冬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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