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盯着眼前这铺冷冰冰的火炕,脑子里一团乱麻——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告诉他这炕是全家过冬的“命根子”,取暖、做饭、晾粮食,样样离不开。照理说,他这13岁的半大小子,早该是烧炕的一把好手。可如今在这壳子里的,是个从没摸过灶台的现代灵魂,肌肉记忆全无,手脚笨得像个外人。一段关键的“操作记忆”仿佛被生生剜去,只剩模糊的概念。
“娘,这火候……我总拿捏不好。”他蹲在灶坑前,有些窘迫地看着赵大丫麻利地往灶里塞玉米秸秆。火星噼啪飞溅,熏得他直揉眼睛,心里一阵莫名的虚浮感,像是踩在云里,使不上劲。
赵大丫抹了把额角的汗,并没深究:“心静下来,手就稳了。先点引柴,等锅底热了再添粗的。昨天教你的‘先小后大’都记哪儿去了?可别学隔壁二愣子,一股脑塞玉米棒子,连炕席都烧出个大窟窿!”
李明赶紧点头,依言抄起烧火棍去拨秸秆。可那棍子到他手里就跟活了似的,完全不听话,力道一个没控好,“咔嚓”一声——几颗火星子猛地溅到炕席边缘,一股焦糊味瞬间冲了上来。
“哎哟!”赵大丫急得直拍腿,“才补了三个月的席子,又让你烧出个三角洞!这得咋整?”
李明凑近一看,炕席边沿果然焦黑了一块,活像被野猫挠破了相。他挠头讪笑:“娘,要不……咱换个榻榻米?”
“啥米?”赵大丫瞪圆了眼,“那得花多少钱?咱家可折腾不起!”
“那铁炕呢?我听说铁的耐烧,还不怕火星。”
“你这孩子尽说胡话!铁的冰屁股,冬天咋睡?脑袋瓜子今天咋净蹦些怪念头?”
李明自己也觉得奇怪,这些想法来得突兀,他憋着笑,赶紧转移话题:“娘,咱今天还去拾柴不?我力气足,能背一大筐!”
赵大丫被他逗笑了:“成,你拎筐跟我去村西林子。记住了,别学那些皮小子光捡细枝子,得挑干透的桦树皮、松塔瓤——那才经烧!”
冬日的林子静得只有踩雪的咯吱声。李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看赵大丫弯腰在雪地里翻找,一个清晰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要有台扫地机器人在这儿,拾柴得多省事?这想法如此具体,仿佛他亲眼见过甚至用过。他晃晃头,试图驱散这没由来的“知识”。
“二牛,快来看!”赵大丫突然喊他。李明凑上前,见树根底下堆着一丛棕褐色的干蘑菇,伞盖油亮厚实。
“这是松树伞,晒干了炖汤鲜得很!”赵大丫小心地拂去雪沫,“明儿个娘给你熬蘑菇粥。”
李明眼睛一亮,一段关于食用菌栽培的详细信息几乎是本能地涌入脑海,清晰得吓人。“娘,这蘑菇……供销社收不收?”
“收是收,但价低。咱家就这点儿,换不了几个钱。”
“那咱自己种呢?”他兴奋地比划,话语脱口而出,流畅得不像他自己想的,“后院那块地,不种白菜改种蘑菇!用阔叶木屑、稻草加麦麸,按比例混合,高温灭菌后接种……对,菌包!冬天炕头就能养,恒温出菇快。等丰收了,卖钱给您换新炕席!”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赵大丫听得怔住,眼神却渐渐亮起来:“真能成?可这……菌包咋弄?村里没人会这个……”
“我……”李明顿了顿,那股奇怪的熟悉感又来了,“我好像从哪本书里看过,准成!您放心,保准让您吃上蘑菇炖小鸡!”他感觉自己脑子里似乎有个宝库,门缝正在慢慢打开。
赵大丫笑着捶他:“净吹牛!快拾柴,日头要落了!”
两人背着满筐柴火往回走,路过王老五家门口。只见王老五家院门紧闭,院里那堆冒过黑烟的柴火早已被清理干净,但空气里似乎还隐约残留着一丝怪味儿。王老五正蹲在墙根底下闷头抽烟,脸色比锅底还黑,瞧见他俩,立刻把烟杆往鞋底狠狠一磕,仿佛把烟头当成了仇人。
“呸!”他先啐了一口唾沫,阴阳怪气地开口,眼睛却不敢直视李明,只瞪着赵大丫:“我说大丫,你家二牛如今是能耐了呵?柴火金贵得都动不得了!那半袋苞米的事儿,是不是也该掰扯清楚了?赶紧给我送来!别以为耍点花花肠子就能把正经债给赖喽!”
李明把肩上的柴筐往地上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大爷,您家院子这是刚着了火?咋一股子熏肉味儿?没伤着吧?”
王老五被戳到痛处,脸皮猛地一抽搐,梗着脖子嚷道:“少他妈扯闲篇!说苞米的事!老子等着下锅呢!”
“苞米的事好说。”李明点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刺,“等我哪天去公社,找张书记问问,这‘狼叼了’的粮食,到底该算自然灾害,还是算个人贪墨,问明白了,该还您多少,我一粒不少您的。”
王老五“腾”地站起来,手指着李明,气得直哆嗦:“小瘪犊子你……你成心的是不?”
“瞧您说的,”李明一脸无辜,“我这不是想着,凡事都得按规矩来嘛。”
赵大丫生怕再起冲突,赶紧拽了拽儿子的胳膊:“二牛,少说两句,咱回家。”
李明冲王老五笑了笑,不再理会他憋成猪肝色的脸,扛起柴筐和母亲离开了。
路上,赵大丫忧心忡忡:“你咋突然敢惹他了?”
李明咧嘴一笑,那种拥有“底牌”的感觉隐隐约约:“娘,我现在……好像有点底气了。”他似乎能“看”到王老五外强中干的本质。
(夜,李明躺在硬炕上,盯着房梁的蜘蛛网发呆。灶间传来碗筷碰撞的叮当声。他闭上眼,一些零碎的画面、知识、概念仍在意识深处静静流淌,等待梳理。赵大丫掀帘走进来。)
“二牛,”她压低声音,“你爹走那年,王老五借了咱半袋玉米,后来他说让狼叼了,一直没还……”
李明翻身:“就这?”
“还有……那年队里丢粮,有人见他半夜往家扛麻袋。可没人敢捅出去。”
“娘您咋知道的?”
“我去公社送咸菜,听干部唠嗑提了一嘴。”赵大丫抹抹眼角,“咱别惹他,成不?”
李明握住她的手,一句“搜集证据,联合苦主,一击即中”的策略自动浮现:“娘,别怕。我……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咱先种蘑菇挣钱,立稳脚跟,再把他那点脏事捅出去。到时候,看谁还敢欺负咱!”
赵大丫摸着儿子冰凉的手背,声音发颤:“娘就怕你受委屈……”
“委屈啥?”李明笑,“我感觉以后会越来越好。等有钱了,给您买新棉鞋、大棉袄,再买个摔不碎的铝盆!”他说的无比笃定。
赵大丫噗嗤笑了:“净说傻话!快睡,明儿还得挑水呢。”
月光透过窗纸,把炕席上的焦洞照成银色的圆斑。李明摸了摸胸口,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感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即将破土而出。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改变这一切的钥匙,就握在他自己手里。
“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他轻声自语,对那股潜藏的力量充满了模糊的期待。
(远处夜猫子叫了两声,李明裹紧被子,嘴角弯起。这东北的冬天,好像真的没那么冷了。而他脑海深处,一个微弱的、类似进度条的光芒,极快地闪烁了一下,旋即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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