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指尖还残留着那缕焦香气流的余温,乾坤釜在布袋里微微发烫,像一块被焐热的铁片贴着她的腰侧。她没再往前走,而是原地转了个半圈,闭眼,深吸。
林越正要开口,见她这动作,话头一卡:“又来?你刚才那‘回’字形灵流还没散?”
她没答,只是将左手覆在右腕上,引导那股从菜市场人声、烟火、热气中攒来的灵流,顺着经络走了一遍昨日摸索出的路径。舌尖顿时泛起一层极淡的土腥味——不是腐烂的泥,是春雨过后翻起来的田垄,湿润、沉实、带着生发的劲儿。
“有东西。”她睁眼,目光扫过摊位林立的过道,“往东。”
“东?那边是卖腌菜和破锅的角落,连灵植检测仪都懒得扫那儿!”林越翻出仪器晃了晃,屏幕灰着,“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它测不了这种灵。”她已经迈步,“太杂,太活,它当干扰项。”
林越啧了一声,收起仪器跟上:“你这味觉越来越玄了,上回说肉香是灵,这回连土味都能导航?”
她不理会,穿行在剁骨刀与油锅之间,鼻尖像猎犬般微动。鱼腥、猪油、辣椒的灼热一一掠过,都被她下意识筛去。直到脚步一顿。
角落的竹筐里,躺着一把青菜。
普普通通的青菜,叶片翠绿,根须带泥,连灵光都没冒一缕。可她刚靠近,舌尖那股土腥味猛地一清,像是有人往泥地里泼了碗山泉,哗地冲出一道甘甜。
“就它。”她蹲下。
林越探头一看,差点跳起来:“十灵币?!一把青菜?!你没看错吧?灵米三斤才这个价!”
摊主是个矮胖老太太,花白头发挽成髻,耳朵上夹着支圆珠笔,正低头数着一把零散灵币,头也不抬:“明码标价,不二价。要就付钱,不要让让,后面人等着呢。”
林越倒吸一口凉气:“大妈,您这菜是掺了金粉还是泡过元婴血?”
老太太抬眼,笑出一脸褶子:“小伙子,你吃过用柴火灶炒的青菜吗?”
“这跟火有啥关系?现在谁还烧柴?电磁炉多干净!”
“干净?”老太太哼了一声,“火苗都没见过的锅,炒得出魂儿来?”
苏晚没参与争执,只是俯身,指尖轻轻拂过菜叶。一股极细微的灵气顺着指尖渗入,不冲不躁,稳稳当当,像老农踩着田埂慢慢走。她闭眼,灵觉顺着那股气往下探——菜根沾的泥,紫黑发亮,不是市面上那种掺了灵粉的“速成灵壤”,倒像是深山老林里百年未翻的腐殖土。
她睁开眼,掏出灵币:“我要一把。”
“哎哟你真买?”林越瞪眼,“苏晚,你不是刚顿悟‘生活灵气’吗?怎么转头就被人当韭菜割了?”
她没理他,将青菜轻轻放入乾坤釜的储物空间。锅身“嗡”地轻震一下,像是喉咙里滚过一声满足的叹息。
老太太忽然抬头,目光如针,直直扎在她脸上:“小姑娘,这菜得用柴火灶炒才香。”
话音落,她又低头数钱,仿佛什么都没说过。
苏晚心头一紧。这不是建议。是提示。像上回那缕焦香引她走“回”字形经络一样,这句话里藏着东西。
她没追问,而是扫了眼竹筐——筐底垫着一层灰,颜色陈旧,边缘泛着淡淡的红,像是经年累月的灶灰。再看菜根,泥土紧实,隐约有细小的根须缠绕,像是从同一块地里整株挖出,未伤根本。
“谢谢。”她轻声说,拎起布袋转身。
林越快步跟上,一路嘀咕:“十灵币啊……够买半只灵鸡了。你说她是不是看我们面生,专门宰客?要不咱们找天道事务局投诉一下?就说她涉嫌虚假宣传,高价售卖普通蔬菜……”
“它不普通。”苏晚脚步未停。
“哪儿不普通?仪器测不出来,肉眼看不着,就你舌头能尝出来?”
“不是尝。”她停下,从乾坤釜里取出一片菜叶,指尖轻轻一碾,揉成碎末,放上舌尖。
刹那间,一股温润的灵气顺任脉滑下,不疾不徐,却直抵丹田深处。那股停滞了两日的瓶颈感,竟像被温水泡过的老木栓,轻轻一推,松了一丝。
她闭眼,呼吸微滞。
林越见她神色,话音戛然而止。
“怎么样?”他小声问。
“不是补灵。”她睁开眼,声音低却清晰,“是‘养’灵。像给干涸的田浇水,不是冲,是渗。”
林越愣住。
她握紧乾坤釜,锅身余温未散:“刚才在市场,它吸的是生活气。可这菜……它本身就在‘活’。锅认得这种气,所以会响。”
林越张了张嘴,想说“不至于吧”,可看着她眼里那股笃定,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掏出检测仪,重新开机,对准布袋方向。
屏幕闪了闪,跳出一行字:【检测到微量土属性灵气,纯度评级:乙上。建议用途:基础调和,无显著战斗价值。】
他盯着那行字,又看看苏晚:“乙上……确实不错,可也不值十灵币啊。”
“价值不在灵浓度。”她将菜叶重新收好,“在‘生发之气’。你看那些灵田种的菜,长得快,灵气足,可灵气是‘死’的,像冻肉解冻,放着就散。这菜的灵气……是活的,会自己走。”
林越听得一愣一愣:“菜……还会自己走?”
“在经络里。”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刚才那股气,走的是‘回’字形,跟市场里那缕焦香一模一样。它不是被动吸收,是……在教我。”
林越倒抽一口冷气:“你该不会想说,这菜成精了吧?”
“没成精。”她摇头,“是种菜的人,懂‘道’。”
“道?就那个数钱数到飞起的老太太?”
“越平常,越不凡。”她往前走,“她用灶灰垫筐,用老土养根,连提醒都藏在炒菜火候里。这不是生意,是传话。”
“传给谁?”
“传给能听懂的人。”
林越挠头:“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说话也越来越像她了?‘火要有魂儿’‘菜要会走’……你们俩该不会早就认识吧?”
她没答,只是摸了摸乾坤釜。锅身微热,像是回应。
回到食修阁后院,她没急着做饭,而是把那把青菜单独取出,放在干净瓷盘里,置于窗台下。阳光斜照,菜叶泛着油亮的绿。
她盯着看了半晌,忽然伸手,从灶台下抽出一根干松枝。
林越正扒拉灵植订单,抬头一看:“你干嘛?”
“试火。”她将松枝折成三段,放入土灶。
“等等,你不会真要烧柴吧?这灶都积灰了!”
“电火太急。”她擦燃火折子,火苗舔上松枝,噼啪作响,“留不住香。”
火光映在她脸上,一跳一跳。她将锅架上,倒入一勺素油,等油微冒青烟,才将菜叶滑入。
刹那间,香气炸开。
不是寻常炒青菜的焦香,而是一种极沉的、带着泥土与阳光气息的芬芳,像是有人把整片初春的田野扔进了锅里。
林越猛地抬头,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
那香气一荡,竟让他运转了十年都平平无奇的木灵根,轻轻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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