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忌的后背在墙上蹭出一片冷汗。
他把陈素梅轻轻塞进SUV后座时，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住他的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小光已经哭累了，蜷缩在两人中间，小拳头还攥着他的衣角，体温透过布料渗进来，像块烧红的炭。
“别怕，我就在边上。”他压低声音，可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地下车库的霉味钻进鼻腔，混合着陈素梅身上淡淡的血污味，让他想起爷爷临终前的病房——也是这种阴湿的、带着腐烂感的气息。
他摸了摸后腰别着的匕首，刀鞘磨得发亮的地方硌着皮肤，算是个实在的安慰。
刚要松口气，耳尖突然动了动。
那声音太轻了，像一滴水珠落进深潭，又像生锈的螺丝在慢慢松动。
他摸黑绕过两辆报废的轿车，鞋底碾过碎玻璃的声音让后颈寒毛倒竖。
B2层维修间的门缝里漏出一线昏黄，像黑暗里裂开的小口子。
通风口的铁网锈得厉害，他用之前拆下来的输油管接头一撬，“咔”的一声，金属断裂声在寂静里炸响。
完了。
林无忌僵在通风口，夹层里的灰尘簌簌落进眼睛。
下方突然传来椅子拖动的声响，一个男声带着哑哑的鼻音：“外面那个，别躲了，我听见你呼吸变重了。”
他攥紧匕首，却见维修间里亮起一盏应急灯。
男人三十来岁，瘦得颧骨凸出，左手缠着渗血的绷带，正举着修好的收音机；女人更年轻些，扎着马尾，袖口沾着机油，手里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频率。
墙上贴满地图，红笔圈着“安全区”，蓝笔标着“异化体巢穴”，最醒目的是用黑笔重重划掉的“裁决者巡逻路线”。
“我们不杀人。”女人先开了口，声音比男声清亮，“这车库早被异化体清空了，能活到现在的，谁没点保命本事？”她指了指桌上的手摇发电机，“我们是前市应急局的，老周负责修通讯设备，我叫徐冉，管记录。”
老周扯了扯嘴角，算是笑：“本来想联系军方，结果只收到些杂音——不过我们有净水设备的图纸。”他敲了敲桌上的牛皮纸袋，“图纸换护送，我们想去城北地铁隧道，那里有未激活的防空基地。”
林无忌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盯着墙上的地图，裁决者的巡逻路线用荧光笔标得刺眼，可系统突然在脑海里震动，像有人拿小锤子敲他太阳穴：【检测到“共生链接”目标生命体征急剧下降！
当前心率42次/分钟，血压70/40mmHg，建议立即处理！】
老马！
他想起便利店后巷那滩血，想起系统提示里“链接消耗返还失败补偿”的积分，更想起老马被注射药剂时浑浊的眼睛——那老头抓着他手腕说“小哥，我这条命就当押你这儿了”的模样，突然清晰得像在眼前。
“我得回去。”林无忌咬着后槽牙，“老马撑不住了。”
徐冉皱眉：“外面现在全是裁决者的巡逻车，你出得去？”她指了指桌上的声波探测仪，黑色外壳沾着锈迹，“这玩意儿能放大三十米内的心跳频率——不过你要它干嘛？”
“裁决者是什么？”林无忌问道。
“裁决者，全称“人类存续裁决理事会”，是灾变后崛起的大型秩序体。”
“他们信奉“资源洁癖”与“效率至上”，认为在末世中，弱者延续是对强者的背叛，婴儿、重伤者、未觉醒异能者皆属“冗余生命”，应被系统性清除以优化种群结构。”
“反正就是群神经病。”老周叹了口气，“但是建议你尽量不要跟他们起正面冲突。”
“感谢你们的情报。”林无忌的目光扫过探测仪，又扫过墙角的铁链。
他突然笑了，带着点市井小贩子的狡黠：“借我用十分钟，我给你们抓只D级异化体当‘活体噪音源’。裁决者的巡逻队爱追动静，有这玩意儿引开他们……”他没说完，人已经猫腰钻出通风口。
十分钟后，维修间的门被撞开一条缝。
林无忌拖着个浑身青黑的异化体，铁链勒进那东西脖颈，在地面拖出半道血痕。
异化体的指甲刮着水泥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可它的脑袋被林无忌用从SUV上拆下来的安全绳捆死了，只能发出含混的嘶吼。
“调心跳模拟。”林无忌喘着气，把探测仪塞给徐冉，“频率调成老马昏迷时的——我记过，68次每分钟。”
徐冉的手指在按键上翻飞。
探测仪发出细微的嗡鸣，异化体突然剧烈挣扎，喉间的嘶吼变成尖啸。
远处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两道车灯的白光穿透车库入口，像两把利刃劈开黑暗。
“走了。”老周凑到窗边看了眼，“巡逻车往便利店方向去了。”
林无忌望着空荡的街道，夜风卷着血腥味灌进来。
他摸了摸小光的额头，孩子正攥着陈素梅的手指打盹，产妇的呼吸也均匀了些。
维修间的应急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像爷爷以前在夜市摆的那盏煤油灯——老人总说“摆摊要会借势，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就点自己的灯”。
“谢了。”他冲徐冉和老周点头，把异化体的铁链在柱子上绕了三圈，“等我回来，再跟你们谈图纸的事。”
徐冉递给他半块压缩饼干，被他摇头拒绝了。
林无忌最后看了眼SUV里的两人，摸出打火机点燃一块浸了油的破布，扔在异化体脚边。
火舌舔着那东西的裤脚，它的嘶吼更响了，像根无形的绳子，把裁决者的巡逻车拽得更远。
街道死寂。
林无忌贴着墙根往便利店方向挪，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
他摸了摸怀里的声波探测仪，里面还存着老马的心跳频率——这东西现在像块烧红的铁，烫得他胸口发疼。
前面路口的广告牌被风刮得“吱呀”响，他停住脚步。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黑暗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探测仪里的频率叠在一起，“咚，咚，咚”，像面战鼓。
街道尽头，便利店的卷帘门半开着，里面黑黢黢的，像张择人而噬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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