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孙宁愿,是在相国寺的梨花下。她穿着月白骑装,像只刚从天上飞下来的鹤,手里牵着匹乌云踏雪,马的鬃毛被风吹得飞扬,她的发梢也跟着动,眼神亮得晃人,像把刚出鞘的剑,带着锐气,却又干净得很。
母亲说,她是孙伯侯的独女,会武功,懂兵法,是京中最不像闺阁女子的姑娘。可我见她摩挲菩提子时,指尖轻得像怕碰碎了月光,心里忽然就软了。那日我本是去替母亲还愿,求她旧疾好转,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临时求了串菩提子,想送她,又怕唐突,手心攥出了汗。
赐婚的旨意下来时,我在书房写了一夜策论,却满纸都是她的名字。写一个,划掉,再写一个,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些。父亲问我愿不愿意,我看着窗外的月亮,想起她在梨花下扬眉的样子,轻声说:「愿。」
大婚那日,她叫我「陈郎」,我差点打翻合卺酒——原来被她这样叫着,是会心慌的。红烛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耳后的小痣,我忽然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很好。
婚后我总爱往她的演武场跑,借口看兵书,实则是想看看她练枪的样子。她的枪法很利落,有次她的枪尖差点扫到我,急忙收势时脸红了,说「抱歉」,我却想说「没关系」,想说「其实我是故意站这么近的」。
冀州之行,我故意装纨绔,是怕她涉险。周显宗的手段我早有耳闻,那些阴私的算计,我不想让她沾染上。可看见她笑着说「有我在」,看见她从袖中摸出令牌时眼里的光,忽然觉得,所谓谋略,在她面前都成了多余。她本就该是战场上的将,是朝堂上的星,不该被困在宅院里。
在破庙外看见她的菩提锦囊掉在地上,心都揪紧了。那是我求了三个月才求来的平安符,寺里的高僧说要日日摩挲才灵验,我便揣在怀里,焐了三个月,就想护着她一世的。她系回腰间时,我偷偷松了口气,觉得这下,佛祖该听见我的祈愿了。
太行山脉的箭雨里,我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死。她还有那么多事要做,还有女子入仕的章程没呈给陛下,还有演武场的枪没练完,怎么能死在这里?箭射过来的时候,我甚至没觉得疼,只想着,幸好挡住了。
可惜早知道要分别,该把那句「我心悦你」说出口的。在相国寺初见时就该说,在她替我斟茶时该说,在她系上双串菩提子时更该说。可我总想着,等回京就告诉她,等章程通过就去说,等天下太平就去说,却忘了世事无常,哪有那么多等。
红盏挂在梨花树顶五年了,不知她会不会看见。我写「所愿皆得」,是盼她能做成想做的事;写「余生欢喜」,是愿她别总想着我,别总记着那些苦。只是,若有来生,想陪她去看西陲的雪,看她穿上将军铠甲的样子,听她再叫一声「陈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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