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爬进卧室时,林川已经在厨房热牛奶了。
周秀芬推门进来,见他正踮脚够顶层橱柜里的青花瓷杯——那是她嫁过来时的陪嫁,平时只在过年用。
“川川,用玻璃杯就行。”她伸手要接,却被儿子侧身躲开。
林川指尖拂过杯身暗纹,釉面还带着旧年的温度:“妈,今天您体检,得用您最宝贝的杯子装牛奶。”
周秀芬眼眶一热。
这孩子从前总说“仪式感麻烦”,如今倒比她还讲究。
转头瞥见餐桌上的保温桶,掀开盖子,莲子百合粥的甜香涌出来——火候正好,是她教过林川无数次的“慢炖法”,以前他总嫌费时间。
“建国,拿伞!”她朝客厅喊了声,又压低声音对林川道,“你爸昨晚翻出了三十年前的工牌,说要别在衬衫上——说是沾点‘老技术员的福气’。”
林川正往帆布包里塞润喉糖,闻言手顿了顿。
他记得前世母亲确诊那天,父亲也是这样,把磨得发亮的工牌别在皱巴巴的衬衫上,在医院走廊来回走,鞋底蹭着瓷砖发出沙沙的响。
七点四十,三人站在华夏顶级肿瘤医院B栋门口。
深秋的风卷着消毒水味扑过来,周秀芬缩了缩脖子,林川立刻把自己的夹克往她肩上拢。
队伍已经排到了台阶下,穿病号服的老人、攥着检查单的年轻人,还有举着手机拍号的家属,嗡嗡的说话声像涨潮的海水。
“川川,赵教授给的那张卡……”周秀芬摸了摸儿子的包,被林川轻轻按住手。
他指了指前面一对互相搀扶的老夫妻:“妈,您看那爷爷,扶着奶奶一步一步挪,跟您和爸买菜时一样。咱们今天就当普通家属,慢慢排。”
林建国站在后面,手里的保温杯被握得发烫。
他盯着儿子后颈那道浅浅的疤——是小时候爬树摔的,当时他抱着哭嚎的儿子跑了十里路去诊所,护士说“再晚半小时就得缝针”。
此刻这道疤被晨光镀了层金,让他想起昨晚儿子在书房写日记的侧影——那姿势多像小时候趴在桌上写作业,笔杆咬得咯咯响。
队伍缓缓挪动。
林川掏出手机刷预约进度,余光瞥见隔壁塑料椅上的老太太。
她背佝偻着,氧气袋扁得像团破布,每喘一口气都要扶着胸口。
“阿姨,您坐我这儿。”他把母亲扶到自己刚占到的位置,转身对助理发消息:“联系急诊科,调个备用氧气袋,就说B栋大厅23号椅位。”又给苏晚拨电话:“帮我查下这位患者信息,身份证在她外套口袋里……对,独居,子女在省外。”
等他回来时,周秀芬正握着老太太的手说话。
“妹子,我家川川从小就爱管闲事。”她笑着递温水,“上回社区王奶奶摔了,他愣是守了一夜;前儿个张叔家猫丢了,他调了三条街的监控……”
“妈。”林川耳尖发烫,蹲下来给老太太调整氧气面罩,“我就是顺手……”
“你爸说得对。”周秀芬突然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现在帮别人,比催我们吃药还上心。”
林川的手顿在面罩扣环上。
氧气的嘶鸣声里,他想起前世在ICU外的每一夜——他攥着缴费单在走廊跑,求医生加床位,给护工塞红包,却始终不敢看爸妈病床上的眼睛。
那时候他总觉得,“做得多”就是“爱得深”,直到最后一天,母亲攥着他的手说:“川川,妈不疼,就是想再听你说说话。”
“可能……”他喉结动了动,“只有帮别人时,我才不怕自己做得不够。”
上午十点,叫号声终于响到“周秀芬”。
林川要跟进去,被护士拦住:“家属在候诊区等。”他站在玻璃门外,看着母亲脱外套、躺上检查床,技师调试仪器的动作在他眼里慢得像电影。
“小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川转身,见李医生抱着一摞病历站在走廊尽头,白大褂口袋里插着薄荷糖——那是她上次见他时塞的,说“熬夜的人需要点甜”。
“李医生。”他点头,眼下的青黑在日光灯下格外明显。
李医生没接话,只指了指旁边的楼梯间。
推开门,消毒水味淡了些,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卷起她的发梢。
“最近睡得好吗?”她直接问,“还在每晚两点查你爸妈的血氧数据?”
林川一怔。
他确实保持着这个习惯——前世母亲总在凌晨血氧骤降,而他那时在加班,手机静音。
现在他的床头放着三个闹钟,两个指向两点,一个指向五点。
“过度警觉也是一种创伤延续。”李医生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你爸妈需要的是安全感,不是一个永不疲倦的守夜人。”
楼梯间的窗户正对着CT室。
林川望着玻璃那头母亲的背影,她正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他太熟悉了,小时候开家长会,她也是这样整理头发;他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她也是这样;前世在病房,她疼得说不出话,还是这样。
“叮——”
检查室的门开了。
周秀芬裹着外套出来,手里攥着颗润喉糖:“川川,我刚才看你嗓子哑了,跟护士要的。”她往儿子嘴里一塞,薄荷的清凉漫开,“小时候你扁桃体发炎,我就给你含这个……”
林川含着糖,尝到了咸涩。
他想起昨夜母亲翻项目书时说的话:“你爸的笨,比甜言蜜语实在。”原来他也在犯同样的错——用密密麻麻的监测数据、24小时的守护,把爱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甜言蜜语”。
下午一点,取报告的窗口。
林川捏着CT单的手在抖,“未见明显异常”那行字被他看了七遍。
周秀芬凑过来:“让我瞅瞅,是不是又说我肺上有小结节?”
“妈,这次连小结节都没了。”林川把单子塞进母亲手里,“您的肺,比我还干净。”
返程车上,林建国突然开口:“早上那个老太太,是我们厂老张的老婆。”
林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记得老张头,父亲从前的工友,退休后总在厂门口下象棋。
“当年我总加班,你妈一个人照顾你奶奶。”林建国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法桐,“有回你奶奶半夜发烧,你妈背着她下楼,摔在楼梯上——膝盖肿了三个月,走路都瘸。她跟我说‘要是有个人搭把手就好了’,我那会儿光顾着赶生产进度……”
他转头看向后座的妻子,目光软得像团云:“现在你这么做,挺好。”
周秀芬突然抽了抽鼻子。
林川从后视镜里瞥见她抹眼睛,自己也喉咙发紧。
他把车停在路边,假装找纸巾,却摸到母亲塞过来的润喉糖——和上午CT室那颗一样,带着体温的甜。
晚上十点,书房的台灯亮着。
林川翻开“家庭沟通日记本”,第一页是他昨夜写的:“爸,今天的焊枪光,比小时候的避雷灯还暖。”现在他提笔,墨迹在纸上晕开:“今天妈排队三小时,我没插队。她抱怨了两次,笑了五次。”
笔尖顿了顿,又添一句:“也许爱不是赶在死亡前面,而是陪他们在阳光下多走一段路。”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他正望着窗台上的全家福。
淡金色的光漫过日记本,【签到地点变更识别】【奖励更新:定制版舒缓香囊×2(含母子安神配伍)】【亲情值+18(来源:共情位移达成)】。
他拿起香囊,闻到里面混着艾草和合欢花的香。
这时手机震动,是苏晚的消息:“周六上午九点,社区活动中心需要帮忙搬椅子。王奶奶说要带她做的桂花糕,张爷爷说要教大家打太极……”
林川笑着回了个“好”,目光落在日历上——周六的位置,他鬼使神差画了颗五角星。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把“星火计划”四个字的草稿纸照得发亮,那是他昨夜和苏晚讨论社区养老时随手写的。
风掀起日记本的页脚,新写的那行字在月光下泛着暖光:“多走一段路,就多一段路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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