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响了。
第一声是从岩壁里钻出来的,像是有人把耳朵贴在石头上轻轻敲。我正盯着第七张地图上那道未干的墨痕,鼻血滴在纸面,青光刚散,铃音就撞进了耳膜。不是从四面八方来的,是顺着地脉爬的,像虫子沿着骨头往脑子里钻。
“别动。”我说。
阿骁的手已经摸到了雷管,裴雨桐蹲在地上,指尖还沾着刚才画符用的血。她没抬头,但手指微微偏了半寸,把残页阵图的最后一角补全。
铃声又响了一次,这次长了些,尾音拖得发颤。星图缸里的水晃了一下,水面映出一道人影——瘦,左耳挂着个青铜环,样式古得不像现在的东西。
“他们来了。”阿骁低声道,“而且早就在这儿了。”
我没吭声,闭眼一瞬,金手指猛地炸开。画面闪得极快:一间暗室,火光摇曳,一个穿麻衣的工匠正把铜液倒进铃模,嘴里念着什么。我看不清脸,但那铃的纹路和眼前这个人耳上的完全一样。
北宋,守陵司造命铃。
画面断了,我睁开眼,鼻血流得更急。
“铃声是冲我来的。”我抹了把脸,“它能感知《天工册》的位置,也能听心跳。”
裴雨桐终于抬头:“所以刚才那三声,是在测你反应?”
“不止。”我指向岩缝,“声音是从内部传的,说明他们不是从通道进来的。这地方有暗道,或者……地底下埋了共鸣腔。”
阿骁冷笑一声,从战术包里掏出两枚酒心巧克力,剥开糖衣,露出里面细如发丝的引信。“既然喜欢听动静,咱就给他们放个烟花。”
他手腕一甩,巧克力划出弧线,落向西侧岩壁的裂缝。糖衣遇湿开始融化,引信暴露在空气里,缓慢燃烧。
我们谁都没说话,等。
五秒后,一声闷响从岩壁深处传来,接着是碎石滚落的声音。一道黑影从上方跃下,落地时膝盖微弯,动作利落得不像活人。他左耳的铜铃在昏光下泛着青绿,手里捏着一张薄皮——和我们找到的一模一样,是人皮地图。
“沈砚。”他开口,声音像是从井底捞上来的,“交册。”
我没动。
他笑了下,把地图摊开,上面写着三个名字:沈砚、裴雨桐、阿骁。顺序没变,最后一行还是那句“七祭齐临,魂归册前;一人脱逃,满盘皆焚”。
“你爹当年没签完,轮到你了。”他说,“完整册子,换你们活命。”
“我爹?”我喉咙发紧,“他不是死了?”
“死?”他抬手碰了碰耳环,“他现在就在听你说每一个字。”
话音落,铜铃再响。
三具影傀从岩缝里爬出来,动作僵硬却精准。第一个佝偻着背,右手搭在左肩——是老耿生前的习惯姿势。第二个低头走路,肩膀一高一低,像陈砚舟旧伤发作时的样子。第三个走得笔直,军靴落地无声,正是阿骁的标准步态。
“靠记忆残留行动。”裴雨桐突然说,“它们滞后半拍,因为是复刻过去的影像。”
她说完,一刀划开掌心,鲜血滴在地上,顺着之前画好的符文蔓延。血线亮起微光,影傀的脚步立刻乱了一瞬。
我趁机靠近首领,盯着他耳环。金手指再次触发——画面里,工匠将一根细骨刺穿入耳,再把铜铃固定上去,嘴里念的是:“命铃入体,魂锁册主。”
这不是装饰,是活体追踪器。
我退回来,嗓子发哑:“他知道我在哪,是因为这铃连着我的血脉感应。”
“那就让它聋。”阿骁抓起一枚雷管,眼神冷得像铁,“炸了它。”
“不行。”裴雨桐拦住他,“铃和神经连着,强爆会引发高频震荡,你的脑子顶不住。”
“那也比被牵着鼻子走强。”
我按住太阳穴,耳鸣越来越重,眼前开始发花。金手指不受控地闪回:我穿着襕衫,站在地宫中央,手里拿着笔,对面是沈渊的脸。他看着我,说:“签了,就能救她。”
我猛地摇头,把铲子砸在地上,借反震清醒神志。
“先破局。”我说,“不能让他们掌控节奏。”
阿骁点头,忽然把一枚巧克力雷管塞进嘴里,咬住糖衣,另一枚悄悄塞进战术靴内侧。他往前走了两步,故意让脚步声加重。
“各位,欢迎来听现场演唱会。”他咧嘴一笑,“曲目是——《谁怕死谁先上》。”
铜铃第三次响起。
这一次,频率变了,尖锐得像指甲刮黑板。我脑仁炸开似的疼,跪倒在地,看见自己正把《天工册》递出去,指尖冰凉。
“打断它!”裴雨桐大喊。
阿骁吐出巧克力,甩手扔向首领脚边。糖衣融化,引信点燃,轰的一声炸出一团烟雾。影傀被气浪掀翻,动作停顿。
首领眉头一皱,左手迅速摸向腰间,抽出一块青铜豆,往地上一摔。豆壳裂开,里面窜出带刺的藤蔓,迅速生长,堵住了我们唯一的出口。
“活器?”裴雨桐眯眼,“用人血催化的那种?”
“不止。”我喘着气,“它连着地脉,切断根部才能断。”
阿骁二话不说,拔出军刀割开手掌,把血抹在雷管外壳上,然后狠狠砸向藤蔓主根。轰——高温瞬间炸断青铜脉络,焦黑的藤条崩飞,通道裂开一道口子。
“走!”我抓起残页和地图,踉跄起身。
裴雨桐没动,而是突然扑向首领,手术刀直刺其耳环连接处。刀尖划过耳骨,对方猛地抽搐,瞳孔骤缩,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果然疼。”她收回刀,眼神锐利,“这玩意儿真连神经。”
我们三人冲向缺口,身后铜铃声紧追不舍,一声比一声急。
跑出十米,我回头看了一眼。首领站在原地,手捂耳朵,脸上肌肉抽动,但嘴角却扬了起来。
他抬起右手,对着耳环说了句什么。
铃声突然变了调。
不再是单一频率,而是分裂成三段,分别对应我们的脚步节奏。每一步落下,铃音就跟着震一次,像是有人在背后数着我们的命。
“它在同步。”我咬牙,“不只是定位,还在模仿我们的行为模式。”
“那就别让它学全。”阿骁猛地停下,转身把最后一枚雷管插进岩缝,引信拉长,绕成回形,“我给它点伴奏。”
轰——
爆炸声在地窟中来回撞击,铃音被打断一瞬。
我们趁机冲进命井方向的斜道,脚下是湿滑的石阶,头顶岩层不断掉落碎屑。铜铃声仍没断,隔着烟尘追来,像是贴在脊椎上的呼吸。
裴雨桐突然拽住我胳膊:“地图。”
我打开防水袋,七张人皮地图完好。她快速翻到第四张,指尖压住某处:“你看这里。”
那是地图边缘一处不起眼的折痕,原本以为是磨损,但现在看,像是人为折叠过的痕迹。展开后,背面多了一行极小的字,之前没显现:
“签者不亡,执册者死。”
阿骁凑过来:“什么意思?”
“不是签字的人会死。”裴雨桐声音压低,“是拿着《天工册》的人,活不了。”
我低头看着残页,它正微微发烫。
脚步声在身后重新响起,轻,稳,带着节奏。
铜铃又响了。
这一次,只响了一声。
紧接着,前方斜道尽头,一盏青铜灯无风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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