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晨光总带着几分谨慎的暖意。赵宸渊坐在窗前,看着秦风指挥侍卫将新制的警报铃铛挂上廊下,铜铃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叮当声——这是秋猎之后的新规矩,东宫上下,凡要害处皆设此铃,稍有异动便能传遍宫苑。
“殿下,该准备上朝了。”福安捧着朝服进来,锦缎上的十二章纹在晨光里流转着暗金光泽,“陛下特意传了口谕,今日朝会,让您……上殿旁听。”
赵宸渊指尖一顿。穿越至今三个月,她从棺材里爬出来,斗刺客、查漕运,好不容易把靖王送进天牢,原以为能喘口气,没想到老皇帝这就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知道了。”她起身接过朝服,领口蹭过下颌,带着丝绸特有的微凉触感。铜镜里的少年面色清俊,眉宇间因刻意模仿原主的怯懦,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她抬手按了按眉心,那里还残留着昨夜看奏折到深夜的酸胀——为了今日的朝会,她硬是把近半年的朝政卷宗啃了个遍。
“秦风,”她对着镜子理了理玉带,“今日朝堂上,魏庸多半会有动作。你在殿外多盯着些,若见着张启的人,让他……备好纸笔。”
秦风点头应下,手按在腰间的软剑上。经过秋猎和漕运案,这小侍卫看她的眼神早已没了最初的疑虑,只剩下全然的信赖。
穿过一道道宫门,朱雀大街上的晨光已铺得满地金红。朝臣们三三两两地往太和殿去,见了赵宸渊的仪仗,神色各异——有惊讶,有探究,也有像魏庸那样,皮笑肉不笑地拱手:“皇太孙今日也上殿?真是可喜可贺。”
赵宸渊勒住马缰,微微颔首:“魏相客气。”目光却扫过他身后的几位官员,都是些在漕运案里没被波及的老臣,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她心里冷笑。靖王一倒,朝堂上最大的势力便是这位丞相魏庸了。此人历经三朝,表面温润如玉,手段却比靖王阴狠得多——漕运使被杀那晚,京营的动静,未必与他无关。
太和殿的金砖冷得刺骨。赵宸渊站在百官之末,看着老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显苍老,咳嗽声压抑在明黄色的龙纹帐后。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尖利的嗓音划破寂静。
户部尚书率先出列,奏报南方粮价波动,言辞间反复提及“漕运不畅,恐生民变”。赵宸渊眼皮微抬——这是在暗指漕运案的余波,也是在试探老皇帝对她的态度。
老皇帝咳了两声,声音沙哑:“漕运之事,皇太孙刚查过,你有话……可问他。”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来。赵宸渊上前一步,从容道:“回皇祖父,漕运积弊非一日之寒。孙儿已让张启大人整理出整改方案,其一,清查全国漕仓,登记造册;其二,将漕运使任期改为三年一换,避免结党营私;其三,凡运粮损耗,需附地方官联名画押的勘验文书。”
她语速平稳,每一条都切中要害。这些法子看似简单,却是她从现代物流管理案例里提炼出来的精髓——权责分明,流程透明,本就是防止贪腐的利器。
户部尚书愣了愣,似乎没料到这个“病弱皇太孙”能说出这般条理清晰的话,一时竟答不上来。
魏庸适时出列,抚着胡须笑道:“皇太孙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地,真是我大夏之福。只是……”他话锋一转,“漕运改革非一蹴而就,眼下更要紧的,是驿站积弊。近日本相收到十数封奏折,皆言驿卒勒索过往官员,文书传递动辄延误,长此以往,恐误军国大事啊。”
这话一出,不少官员纷纷附和。赵宸渊心中了然——驿站归兵部管,而兵部尚书是魏庸的门生。他提这个,要么是想借机清洗异己,要么是想试探她是否敢碰他的势力范围。
老皇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目光在魏庸和赵宸渊之间转了转,沉声道:“驿站之事,确实该整。皇太孙以为,该如何处置?”
又是一道考题。赵宸渊定了定神,脑海里闪过现代邮政系统的运作模式,缓缓开口:
“孙儿以为,驿站之弊,根在‘权责不清’。”她迎着魏庸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其一,需统一文书格式,加盖火漆印章,注明收发时刻,延误者依律追责——如此,可防推诿。”
魏庸眉峰微动。这是在动兵部的考核权。
“其二,驿站所需钱粮,由户部统一拨付,每月张榜公示,接受地方官监督——如此,可绝贪墨。”
户部尚书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殿下所言极是!臣附议!”
魏庸的脸色沉了沉。
“其三,”赵宸渊话锋再转,看向老皇帝,“可在京城设一‘总驿馆’,由陛下直管,负责接收各地急报。凡涉及军机、灾荒者,用‘飞鸽传书’辅以驿站快马,双管齐下——如此,可提效率。”
这最后一条,直接把最关键的信息渠道收归皇权。老皇帝浑浊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丝精光,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好!就依皇太孙所言!魏庸,此事便由你牵头,会同户部、兵部,三日之内拿出具体章程!”
魏庸再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愣了半晌才躬身领旨,看向赵宸渊的眼神里,已多了几分冰冷的忌惮。
朝会结束,赵宸渊走出太和殿,晨光刺眼。张启快步跟上来,低声道:“殿下刚才那三条,每条都打在魏庸的七寸上。尤其是总驿馆直管,怕是要让他睡不着觉了。”
“睡不着才好。”赵宸渊望着宫墙外的天空,“他若安分,我也懒得动他。可他若想当第二个靖王……”
话音未落,就见秦风匆匆跑来,脸色凝重:“殿下,魏庸的人去天牢了,说是……要提审靖王。”
赵宸渊眼神一凛。魏庸这是想干什么?难道想从靖王嘴里套出点什么,反过来咬她一口?
“张大人,”她转身看向张启,“烦你立刻去天牢,告诉牢头,没有我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见靖王。”
张启会意:“下官这就去。”
看着张启匆匆离去的背影,赵宸渊捏紧了袖中的纸条——那是昨夜林薇塞给她的,上面写着“魏庸府中近日有西域医者出入”。西域医者?她忽然想起李贵妃的“醉仙散”,也是来自西域。
“秦风,”她低声道,“去查一下,魏庸最近和哪个后宫妃嫔走得近。”
秦风点头而去。赵宸渊站在丹陛上,看着远处宫墙的飞檐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她知道,扳倒靖王只是第一步,魏庸这条老狐狸,才是真正难啃的骨头。
而她的武器,从来都不是刀剑。是那些藏在脑子里的现代知识,是那些被轻视的“奇思妙想”,是这具孱弱身体里,那颗来自异世的、永远在转动的大脑。
“任娇娇,加油。”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提起朝服下摆,一步步走下丹陛。前路纵有千难万险,她也得走下去——不为那至尊之位,只为不辜负那些信任她的人,不辜负这场意外的重生。
回到东宫时,王老汉正扛着一袋新米在门口等着,见了她就咧开嘴笑:“殿下!用新犁种的晚稻也收了,比早稻还多产一成!老奴给您送些来尝尝鲜!”
赵宸渊看着那袋金黄的谷子,忽然觉得,比起朝堂上的刀光剑影,这些沉甸甸的收获,才是最坚实的底气。她笑着接过:“好啊,今晚就用这新米煮粥。对了,让厨房多煮些,给张大人和沈将军也送去。”
福安在一旁笑道:“殿下这是……要论功行赏?”
“不,”赵宸渊摇头,阳光落在她脸上,映出几分少年人的明朗,“是要告诉他们,咱们一起种的地,要一起看着它长出更多粮食。”
她知道,这场改革之路,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走。有张启的正直,有沈策的勇武,有秦风的忠诚,还有无数像王老汉这样的普通人,在期待着一个更好的大夏。
而她,赵宸渊,或者说任娇娇,将是那个为他们劈开前路荆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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