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悬在半空，没掉下来。
它像颗冻住的露水，却泛着暗红色，轻轻哆嗦着，好像有心跳似的。我盯着那滴从符笔尖掉下来的血，右手五指攥紧笔杆，指节都白了。玉佩在胸口烫得厉害，裂纹里的血丝一个劲儿往外渗，顺着肋骨滑进衣服里，可我顾不上疼。
这血不该停着。
更不该跟活物似的。
我咬破舌尖，把最后一点清明压进识海。乾坤符藏“轰隆”一声打开，无数符文跟星河似的翻涌，正中间那枚“守”字符慢慢转着，散出温润的金光。我拿符笔当引子，心里一动，那滴血就像被看不见的手托着，慢慢升起来，直钻进识海里。
“融！”
低喝一声，血珠炸开，变成一道影子——歪歪扭扭的“井”字显在眼前，正是那天夜里袭击者用的铜片上的符纹。可就在我想弄明白的时候，井字右下角突然闪过一丝红光，跟被血浸过的印子似的，一下子就没了。
我猛地睁开眼。
不是冥教的法术。
那是标记，是追踪，是某种用血当引子的老符阵在偷偷激活。
“他们已经盯上咱们了。”我低声说，把符笔狠狠插进桌子，压住体内翻腾的阴气。
陈风站在我身后，目光扫过我肩膀上的旧伤。他没说话，就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铺在桌上，指尖一点，一道微弱的地脉波动从指尖渗进纸里，整张纸一下子泛出淡青色的纹路。
“城西的井，不止一口。”他说，“刚才我查了老北京的水脉图，七十二眼暗井分布在全城，按八卦的位置排着。要是有人拿井当阵眼，布下符网……咱们从进城那一刻起，就进了人家的局。”
我站起来，披风一扬，腰间的红带子在昏黄的油灯下跟燃着的血似的。
“那就去把这阵眼挖出来。”
我们又进了城西的废道观。
夜里的风穿过走廊，断墙破壁间杂草长得老高，空气里一股子铁锈般的腥味儿。地上多了十几道“井”字划痕，每一笔都刻进石板里，边儿上渗着暗红色的液体，像是从地底下渗出来的血泪。那些痕迹不是随便划的，是按某种规矩排的，隐隐凑成个环形的阵。
我蹲下身，拿符笔轻轻碰了碰其中一道划痕。
识海里，“井”字符文一下子亮了，一股寒气顺着笔尖直冲脑门。我强行稳住神儿，乾坤符藏里的符文翻来翻去，好几枚镇邪的符文接连冒出来，可被一股看不见的劲儿压着，半天聚不起来。
“他们在干扰你。”陈风低声说，“这阵法能乱人心神，把天地灵气都隔开。”
“那就别等它成气候。”我猛地站起来，符笔一扫，在天上飞快画了道“破”字符。
金光炸开，符火跟龙卷风似的卷遍四周，三道划痕一下子被烧没了。可就在火光灭的瞬间，前头的地面突然塌了，一口古井露了出来，井壁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井”字变体，每个都刻得老深，而且井口边儿上留着干了的血迹。
我正要凑过去，乾坤符藏突然一震。
“有东西要出来了！”
话刚说完，井里的黑影一下子窜了起来！
三道灰袍人影跟鬼似的跳出来，袖子里的黑绳跟活蛇似的射出来，直锁脑门、脖子、心口。影缚术又来了，快得几乎没法反应。
我转身挥笔，符火喷出来，斩断了袭向脸的黑绳。可另一道绳子已经缠上了左臂，寒气顺着经脉直冲识海。我闷哼一声，强行催动乾坤符藏，识海里的“天罡破阴符”终于冒出来，金光炸开，把黑绳烧成了灰。
陈风踩着七星步，双手结印，地脉的力气涌上来，地上裂开道缝，把第三道黑绳吞了进去。可那三个人没退，反倒一起往后退，站在井口边上，袖子里的铜片飞出来，三枚“井”字铜片在天上划出奇怪的弧线，直钉我身上的三个要害。
我横笔一挡，铜片擦着过去，钉进了身后的断墙。
“铛——”
一声轻响，铜片没碎，反倒深深嵌进石缝里，上面的“井”字纹路居然跟喘气似的忽明忽暗，好像有活物在里头动。
我瞳孔一缩。
这不是死东西。
是活阵的一部分。
“他们能远程操控。”我低吼，“别让他们再退！”
我猛地往前踏一步，把玉佩的灼痛变成对神识的刺激，强行加快灵力循环。乾坤符藏里的符文翻涌，我不再等它自己挑，而是凭着打架的本能，猜对方下一步要结什么印。
就在其中一个人抬手想结新印的瞬间，我符笔飞快画着——“破妄符”！
金光跟刀子似的，撕破夜色，直劈过去。那灰袍人闷哼一声，被金光打中，踉跄着后退，面罩裂开一角，露出半张白得吓人的脸。
陈风立刻动手，用风水术锁地，五指虚按，地脉的力气跟网似的铺开，把那人脚下的土地一下子冻住，动不了了。
“说！”我一步上前，符笔直指着他的喉咙，“你们是谁？谁在背后布这井网？”
那人却笑了。
嘴角咧开，露出一嘴黑牙。他袖子里的铜铃轻轻响起来——三声进，两声出，跟老掌柜说的一模一样。
铃声还没停，他的身子居然跟烟似的扭了扭、散了，就剩一缕黑气飘在风里。
“京城的水……”声音来回荡，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比你们想的还要深。”
我符笔停在半空，金光还没散。
可那人已经彻底没了，连一丝魂气都没留下。
不是遁术。
是传送。
某种靠符阵的瞬移法子，比冥教的手段厉害多了。
“不是冥教的人。”陈风走到我身边，盯着那口古井，“这是失传的‘司井’术。清末以前，有个隐秘的门派专门管京城的水脉监察，一代代传下来，不进朝廷，不在谱系上挂号。他们拿井当眼，拿水当脉，盯着全城的风水变动。”
“可他们早就断了百年了。”我沉声说。
“也许没断。”他眼神凝重，“也许，只是藏得太深了。”
我低头，目光扫过自己的袖口。
一点墨痕悄悄冒出来，像个小“井”字，摸着凉凉的，好像是从里头渗出来的寒气。
他们在我身上留了标记。
不是追踪。
是宣战。
我拔出插在墙上的符笔，铜片跟着掉下来，我弯腰捡起来。井字纹路还在忽明忽暗，好像在喘气。
“既然你们要玩阴的。”我把铜片捏碎，粉末从指缝漏下去，“那我就把这口井掀了。”
我转身，大步走向井口。
陈风没拦着。
他知道我要干啥。
乾坤符藏在识海里“轰隆”响，符文翻涌，我把符笔插进井壁，灵力灌进去，直探地脉。
刹那间，井底深处传来一声低鸣。
像是某种睡着的东西，被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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