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深处的黑雾翻腾得跟开水似的，那握着断链的身影慢慢从浓雾里走出来。我单膝跪在地上，右臂耷拉着，经脉断了的疼就像毒蛇咬心，可左手还死死攥着神钉，钉身上的金光没散，跟玄铁碎片的共鸣还在压着地脉逆流。旱魃的尸体“轰隆”倒在地上，三才阵最后一个角勉强稳住了，可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安静。
就在这喘口气的功夫，怀里突然一烫。
血玉罗盘猛地一颤，贴着胸口的地方烧得发红。我低头一看，那枚嵌在罗盘中间的血玉，这会儿竟跟活物似的跳，指针疯了似的转，发出细碎的咔咔声，最后死死指着石门内壁一个凹进去的地方——一道被青苔盖着的暗格，边儿上刻着半朵莲花纹，纹路歪歪扭扭的，好像有波浪缠着。
我眼珠子一缩。
这花纹，我在圣使腰上见过。铜徽上的莲花，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眼前这朵，多了三道跟水痕似的刻线，明显是某种标记的变样。
没时间细琢磨，左手指尖已经引动识海里剩下的“清心符文”，一股清凉劲儿顺着经脉往上走，压下嗓子眼里翻腾的腥甜。我咬着牙撑起来，拖着残腿沿着石缝挪，躲开旱魃倒下的尸体。每走一步，肋骨那儿都传来锯齿似的钝痛，好像有铁钩在身子里搅。血玉罗盘贴着肉，越来越烫，指针一动没动，跟钉死在那暗格上似的。
走近了，一股腐臭味直往鼻子里钻。暗格边儿上涂着黑油，泛着幽绿的光，那是尸油，一碰到空气就会烧起阴火。我屏住气，咬破舌尖，用血当引子，在左手手心里赶紧画“净目符”。符画成的瞬间，视线一下子清楚了，就见那尸油里竟然漂着细得像头发的符丝，一碰就会引爆整片机关。
我抽出符笔，用笔尖轻轻挑机关的枢纽。咔哒一声，暗格弹开了，一卷发黄的皮纸安安静静躺在里面，边儿都焦了，好像被大火烧过。
我一把抓了出来。
皮纸拿在手里有点沉，还没展开，血玉罗盘又颤了一下，指针居然跟纸上某个地方隐隐呼应。我强忍着疼，赶紧把残图铺开——中间画着弯弯曲曲的水道，标着“孟津”“龙门”“风陵渡”这些黄河要地，七个红点连成北斗倒过来的样子，每个点都在河湾的深水里，正好跟旱魃巢穴的地势对上。
这不是祭阵。
是养阵。
我心里一震，下意识低声说：“他们不是在复活邪物……是在用活人的血气喂地脉的死穴。”
目光扫过残图一角，半句朱砂写的批注撞进眼里：“癸水逆，血玉引，祭骨成山时，九幽开。”
血玉引？
我猛地看向怀里的罗盘——难道这罗盘，本来就是启动大阵的钥匙之一？
脚底下的地脉忽然一颤，黑雾里那握链的身影已经走出三步，铁链拖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刮擦声。每走一步，水底的泥沙都轻轻抖，好像整座龙宫都在跟它低头。那股气息，比旱魃厉害多了，深不见底，跟深渊地狱似的。
不能再待了。
我赶紧把残图塞怀里，紧紧贴着乾坤符藏。就在图卷进怀里的瞬间，它居然有点发烫，好像被符藏里的什么力量轻轻拉了一下，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识海深处悄悄碰了碰。
我猛地把插在旱魃胸口的神钉拔了出来。
金光一下子收了，尸体“轰隆”砸进泥沙里，尸气反扑，黑雾翻腾。借着这混乱的功夫，我转身跳进旁边的暗流里，水流卷着泥沙扑面而来，右臂几乎没了知觉，全靠左臂划水，硬顶着水流往前冲。
身后，那握链的身影站在石门的断墙上，黑雾围着它，没再追过来。
血玉罗盘在怀里最后闪了一下，指针短暂地指向下游某个地方，接着就灭了，玉面上出现一道极细的裂痕，只在黑暗里微微发烫。
我顺着水流往前冲，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快要晕过去的时候，识海里的乾坤符藏忽然自己转起来，无数符文流动，居然把残图的影子慢慢投到符阵中央。符文自动排好，开始分析图里的风水格局，一道低沉的提示音在识海深处响起来——“地脉锁链，七点成环，逆水归心”。
残图一角的莲花纹，在符光下微微泛出红光。
我咬着牙，用尽最后一点清醒，把残图上的位置牢牢记在脑子里。
下游某个地方，肯定有冥教的据点。
水流越来越快，暗流把我卷进更深的河底隧道。指尖碰到腰上的符囊，里面还藏着半块玄铁碎片，跟神钉是一个源头，跟镇河铁牛是一个根。
黄河底下，不光一座龙宫。
还有更多被逆转的地脉，更多被叫醒的邪物。
我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带着我走。
意识沉进黑暗前，就只记得一件事——
那残图上的七个红点，其中一个，正在孟津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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