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在脚底下翻涌，漩涡正中间那截刻着符文的烂木头慢悠悠沉进黑水，就剩下一圈圈涟漪往外扩。我站在船头，手里紧紧攥着符笔，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下游——老庙嘴到了。
滩涂光秃秃的，河床裂得跟乌龟壳似的，远处几座矮土坡趴在晨光里，看着挺普通，可空气里总飘着股说不出的腥臭味。不是死鱼味，也不是淤泥味，倒像是……血肉埋久了渗出来的那种浊气。
老张没再吭声，就默默收起篙子把船靠岸。船身刚碰到地，我脑子里“嗡”的一下！乾坤符藏突然打开，那枚“坎离镇水符”闪得厉害，紧接着“天罡破阴符”也冒了出来——俩符一起出现，这还是头一回。
有大邪物。
我跳下船，脚踩在泥滩上，左臂的旧伤突然抽了一下，跟被冰针扎进筋脉似的。往四周一看，河岸边高地上赫然有七个大坑，摆成个残缺的北斗七星样。坑边是焦黑的，土是青灰色，每个坑都冒着浓得化不开的尸气，像黑蛇似的盘着往上冒，刮风都散不了。
走到最近的坑边，我蹲下查看。尸体一层叠一层，男女老少都有，穿的衣服乱七八糟，年头差得老远。最怪的是，每具尸体嘴里都含着张黄符，符纸没烂，墨迹还挺新，写着“镇魂引路”四个字，字写得阴柔，透着股邪乎劲儿。
这不是乱葬岗。
是祭坑。
我拿符笔往地上一点，运起灵力，一个小“窥阴引灵阵”很快就成了。笔尖在泥地上划过去，闪过点灵光，地下的样子就跟映在心里似的——坑底不是天然的，是有人用符力挖开的，还灌了阴煞之气把土冻住，防止尸气跑出去。这种手法，只有精通风水阵法的邪修才能弄出来。
七个坑连在一起，摆的是残缺的北斗葬魂局，目的不是镇邪，是养尸。
这时候，指尖碰到个硬东西。拨开浮土，露出半块骨片，浑身漆黑，倒泛着玉的光。我拾起来，心里咯噔一下——这是龙骨！远古巨兽的脊椎碎片，传说能通地脉、测龙气。
更奇怪的是，它还有点发烫。
我刚把骨片翻过来，怀里的血玉罗盘突然跳了一下，自己从衣襟里滑出来，指针转得飞快，最后停在西北方向。同时，手里的龙骨片上的纹路亮了点微光，跟罗盘起了反应，发出低低的嗡嗡声。
俩东西互相吸引，直指着地底深处。
我正想仔细看看，脚下的地突然晃了一下！
轰——！
七个坑同时炸开，墨绿色的毒雾喷出来，跟大蟒蛇抬头似的，一下子就把方圆百丈罩住了。雾里全是冤魂的影子，张着嘴没声地嘶吼，怨气大得冲天。那雾还有灵性，变成丝线缠过来，想钻我的七窍。
我赶紧提气，乾坤符藏里的俩符文转得飞快——“坎离镇水符”管寒冰，“庚金锐气符”管锋利。这时候都到生死关头了，我咬着牙催动：“融！”
嗡！
俩符文撞在一起，冰光和金光缠成一团，变成道旋转的霜刃护在身上。寒气往外散，冰刃跟轮子似的，把扑来的毒雾丝线全斩断了。可那雾邪门得很，断了也不散，反倒变成细针，又扑过来了。
不能硬扛。
我往后退了三步，甩手扔出三道“镇煞符”，分别钉在前三个坑的位置。符纸一入土就烧起来，幽蓝的火苗往上窜，暂时把尸气压住了。趁着这空当，我跳到河滩高处，还没喘匀气，就听见坑底传来金属撞击声——叮、叮、叮，像是拖铁链子，从特别深的地方传上来。
手里的龙骨罗盘震得厉害，残缺的指针突然转向西北，死死盯着一处长满芦苇的干河床。
那儿……有东西。
我刚想动，左臂突然一麻，整条筋脉像被毒藤缠住，符力都运不动了。低头一看，袖口裂了个口子，几缕毒雾已经钻进肉里，皮肤泛起青黑的纹路，正慢慢往四周扩。
糟了。
尸毒进身了。
我咬紧牙，狠狠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眉心。赤子心火从脑子里烧起来，瞬间把那股阴寒烧没了，筋脉也清爽了。这是符尊血脉里独有的本事，越是绝境，越能冒出拼劲。
趁着心火还没灭，我赶紧把龙骨罗盘塞进符囊，用三层“镇魂符”封上，再拿血玉罗盘反过来推它的能量源头。过了一会儿，血玉罗盘上显出模糊的地形——黄河支流的一个地脉节点，就在西北方向一百多里外。
我刚把符囊收起来，罗盘缝里漏出一缕黑气，掉在地上就变成残缺的蝌蚪字，拼出半句话：
“祭成七坑，引龙吞脉。”
我眼睛一缩。
九幽冥教……要用万人献祭，把地底的“龙”弄醒？可这龙，是真龙，还是……蚩尤残魂变的假龙脉？
没时间多想，身后的毒雾又涌上来了，七个坑虽然被镇住，可地下的机关没坏，随时可能再启动。我转身想走，忽然觉得脚下的土松了。
低头一看。
一只半烂的手从土里伸出来，死死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哼了一声，符笔往后一甩，一道“破煞符”贴在那只手上。轻轻一响，手化成灰了。可就在这时候，符囊里的龙骨罗盘猛地一震，封着的符纸竟然裂了道小缝。
黑气渗出来，顺着我的手指往手腕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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