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那浑水在身后哗哗翻涌,铁牛的影子沉在水底,跟个被人忘干净的守墓神兽似的。我站在岸边,那符刃早就散了,可掌心里的血玉罗盘还烫得厉害,像是还能感觉到棺材里那血尸留下的邪味儿。额角的伤口用粗布随便缠了缠,血都凝成暗紫色了,可左胳膊还是麻的,经脉里跟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似的。
我吐出一口浊气,把符笔塞回袖子里。心里那股子斗劲儿还没下去,可不能再莽撞了。那血尸胸腔里的莲花心,明摆着是九幽冥教搞的鬼。它守的不是棺材,是铁牛——或者说,是铁牛压着的东西。而我,必须接着往前走。
天慢慢亮了,河面上飘起一层灰白的雾,远处传来木桨划水的闷响声。一艘破渡船从雾里慢慢开过来,船头站着个老汉,粗布衣裳打了好几个补丁,裤脚卷得老高,露出青筋暴起的小腿。他眯着眼瞅我,咧开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后生,要过河不?”
我没答话,光盯着他手里那根船篙。篙尖黑黢黢的,不像普通竹木,倒像是用啥金属泡过,隐隐透着股冷光。更怪的是,他手腕上缠着一圈红绳,绳结那儿挂着一小片颜色发暗的金属,边儿不规整,像是从啥东西上硬生生掰下来的。
“这河,不太平。”我终于开了口,嗓子干得发哑。
老汉愣了一下,接着笑得更开了:“黄河哪年太平过?风浪大,死人多,可日子还得过,船还得走啊。”他撑着篙把船靠岸,木船轻轻撞在泥滩上,“上来吧,顺流往下,到老庙嘴,能省你两天脚程。”
我跳上船,脚底传来木板轻微的晃动。船不大,舱底堆着渔网和破陶罐,角落里还扔着半块锈铁,形状怪兮兮的,说像牛又不是牛。我不动声色,手指头摸着腰上的符囊——三道“镇煞符”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有啥动静。
“后生,你这打扮,不像跑江湖的镖师。”老汉一边收篙,一边斜着眼打量我,“倒像是……抓鬼的?”
“看河的人,也分三六九等。”我淡淡地说,“有人看水势,有人看漂着的尸首,我看得更远点。”
他嘿嘿一笑,没接话,却突然弯腰从舱底摸出那块锈铁,用袖子来回擦。动作轻得很,像是怕吵醒啥东西。我眼角一眯——那铁片边上的纹路,跟我以前在古籍上见过的“玄铁残纹”特别像。传说这铁长在地脉最阴的地方,能招引煞气聚集阴气,要是被邪门修士拿到,能炼“阴枢阵眼”。
“这铁,哪儿来的?”我问。
“河里捞的。”他头也不抬,“前年发大水,冲上来一堆破铜烂铁,这玩意儿沉在河底,吸了二十年阴气,拿在手里都发凉。”
“哦?”我往前走了两步,“那你知道这铁为啥只沉不浮不?”
他手顿了一下,接着笑道:“后生,你问得太多了。铁就是铁,能换酒喝就行。”
可他笑得太急,眼神却躲了。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没啥表情,顺势坐下:“也是。我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稀奇玩意儿,倒不如喝碗浊酒痛快。”说着,从怀里摸出半壶烧刀子递过去,“来一口?”
他犹豫了一下,接过去猛灌了一口,喉结动了动,脸上泛起红晕。可就在这时候,我明明看见他手腕上那片玄铁碎片轻轻颤了一下,像是被酒气激得有了啥反应。
我心里一震——这东西居然有灵性!
“老哥贵姓?”我接着套话。
“张,老张。”他抹了抹嘴,“打小在这河上混,风里来雨里去,命硬。”
“那你听说过黄河底下埋着铁牛的事没?”
他手一抖,酒壶差点掉地上。
“听……听说过。”他强装镇定,“那是镇河的神物,早年被水冲走了,就剩个传说了。”
“可我昨儿夜里亲眼看见了。”我盯着他,“就在河心,铁牛沉在水底,嘴里还叼着锁链,链子连着一具青铜棺。”
老张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不是惊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激动,好像我说中了啥不能说的秘密。他猛地抬头,目光跟钩子似的:“你……真看见了?”
“不止看见。”我慢慢站起来,往前踏了一步,“我还砍了守棺的血尸。它心口有朵莲花,跟九幽冥教的标记一模一样。”
老张吸了口气,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却不急,只淡淡地说:“你说,这铁牛镇的,到底是河脉,还是别的啥东西?”
他没答话,就是死死攥着手里的玄铁碎片,指节都白了。船舱里忽然静下来,连河水拍船身的声音都好像远了。
就在这时,我脑子里的乾坤符藏一动——一枚符文慢慢显出来,幽蓝得像深潭,正是“坎离镇水符”。可它没锁定我,倒是微微偏了偏,指向老张手腕上的那片玄铁。
有邪气。
不是浓得化不开的煞气,而是阴柔的侵蚀,跟丝缕似的缠在金属上。这碎片,早就被邪术炼过了。
我心里有了数:这老张,绝不是普通船夫。他对玄铁的关注,肯定不是偶然。他说不定不知道九幽冥教的全貌,但肯定知道些啥——关于铁牛,关于棺材,关于黄河底下的秘密。
但我不能动他。
这地方就一条荒河一艘孤舟,要是他真是邪教眼线,贸然动手,怕是会惊动后面的人。而且,他要是真带着邪物,这时候翻脸,肯定有后手。
我慢慢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老张,你这酒不错。下次我请你喝更好的。”
他愣了愣,勉强笑了笑:“后生……你真不怕?”
“怕?”我冷笑,“我张玄风走符破煞,斩鬼诛邪,怕的是袖手旁观,怕的是老百姓遭殃。一条河,一具棺材,一群邪修,还不够我动真格的?”
他低头不说话,手指却无意识地摸着那片玄铁,好像在回应啥召唤。
船继续顺流往下走,雾气慢慢散了,两岸的荒草跟刀子似的,把晨光割得一块一块的。我靠在船舷上,闭着眼养神,其实是在暗中运灵力,把一道“窥阴符”悄悄贴在了船底。这符不发光,不引动静,却能感觉到周围十丈内的阴气流动。
过了一会儿,符纸传来轻微的震动——船底那堆破陶罐下面,居然藏着一块更大的玄铁残片。而且,它正跟老张手里的那片,隐隐约约有呼应。
果然有鬼。
我睁开眼,看向老张的背影。他正低头整理渔网,动作挺熟练,可脖子后面,一道暗红的纹路若隐若现,像是某种符咒的烙印。
我悄悄把三道“镇煞符”夹在指间,又从乾坤符藏里调出一枚“庚金锐气符”,用灵力养着,随时能发。
船开到河中间,河水忽然变得湍急,船身晃得厉害。老张猛地抬头,望向下游,眼神一下子紧了。
“后生,”他低声说,“前面……有漩涡。”
我站起来一看——前面河面上果然有个巨大的涡流,水色发黑,中间漂着半截烂木头,木头上刻着模糊的符文,跟玄铁碎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漩涡,”我冷声问,“常有的事?”
老张摇头:“从没见过。可……这木头,像是从老庙嘴那边冲下来的。”
我眯起眼。老庙嘴,正是他刚才说要送我去的地方。
巧合?还是故意引路?
我慢慢抬起手,符笔已经滑到了掌心。乾坤符藏里,“坎离镇水符”和“庚金锐气符”同时亮了起来,就等我下令。
老张忽然转过身,盯着我,声音低沉:“后生,你真想知道这河的秘密?”
我冷笑:“你说呢?”
他嘴角扯了扯,居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那你可得……活到听见答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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