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脸上的惊恐,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神情严肃,带着审视的目光。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肩章。
“你好,我们是派出所的!对面住户发生了意外,我们正在调查。
请问你刚才有听到什么异常声音吗?或者看到什么?”
为首的警察目光锐利地扫过洛桑略显苍白的脸和凌乱的头发;
洛桑的心脏再次揪紧,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听…听到了,一声很响的惨叫,然后…然后灯就灭了!我…我吓坏了,没敢过去看…”
他刻意避开了“七窍流血”的细节,这太惊悚,也太容易引火烧身。
警察点点头,拿出记录本:
“你认识死者吗?平时关系怎么样?”
“认识,是邻居,姓张,跑运输的。
平时…点头之交,没什么矛盾。”洛桑如实回答,手心全是冷汗!
另一名警察的目光在狭小凌乱的公寓里扫视了一圈,尤其在堆满书籍和杂物的书桌上停留了片刻。
“你一个人住这里?和死者是门对门,有没有发现他最近有什么异常?或者和什么人有过冲突?”
“这是我父亲的房子,他…刚去世,我来处理遗物;我不住这里!”
洛桑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父亲遗像,“张师傅…好像没什么异常,他嗓门大,但人看着挺直爽
冲突…没听说过!”
他尽量把话题引向对门,撇清自己
警察又问了几个常规问题,记录下洛桑的身份信息。
洛桑强作镇定地应对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书桌角落那个不起眼的锡罐,生怕它突然发出声音或者渗出寒气。
“好,谢谢配合。如果想起什么重要线索,随时联系我们!”
警察合上记录本,目光再次审视了洛桑一番,
“节哀顺变!”
看着警察离开的背影,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道尽头,洛桑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不是轻松,而是更深的疲惫和冰冷刺骨的恐惧。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刚才按压逆向“卍”字符的拇指指肚,此刻传来一阵阵麻痒和细微的刺痛感。
他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仔细看去,只见指肚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正是那个逆向的“卍”字符的微小复刻!像是一个刚刚烙下的、滚烫的烙印,又像是皮肤下渗出的淤血!
诅咒…真的烙印在他身上了!
邻居惨死的画面,那七窍流血、扭曲倒下的身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视网膜上,反复闪回。
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他?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书桌前,粗暴地推开杂物,一把抓起那个冰冷的锡罐,拧开盖子。
嘎乌盒静静地躺在里面,冰冷、死寂、毫无生气。
逆向的“卍”字符在昏暗光线下,散发着幽幽的恶意。
父亲…你到底留给了我什么?!
绝望和愤怒在他胸腔里冲撞。他死死盯着盒子,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在盒盖与盒身极其细微的缝隙边缘,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异样的凸起。
那感觉…像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
洛桑的心猛地一跳。他强压下再次打开盒子的恐惧,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甲沿着缝隙边缘仔细摸索。
果然!在盒盖内侧靠近边缘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米粒大小、几乎与盒体同色的微小凸点!需要用指甲非常用力地抠压才能感觉到。
他屏住呼吸,用指甲死死抠住那个凸点,用力向上一撬!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盒盖靠近边缘的地方,弹开了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极其隐蔽的夹层!
夹层里,没有珠宝,没有圣物,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边缘已经发黄发脆的纸条。
洛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用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出那张纸条,缓缓展开。
纸上,是父亲李建国那熟悉的、刚劲有力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潦草的字迹。字迹的颜色是深褐色的,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那是干涸的血迹!
字条上只有短短两行字:
去噶陀,找‘贝玛’。
真相在‘时轮’之下…
最后两个字,墨迹被猛地拖长、扭曲变形,几乎力透纸背,透露出写字之人临死前极致的恐惧与绝望:
快逃!
“噶陀…贝玛…时轮…”
洛桑喃喃念着这几个词,每一个都像冰冷的石头砸进他混乱的脑海。
“贝玛”?听起来像个人名?父亲让他去找这个人?为什么?
这个人是谁?是噶陀寺的僧人?那个看守禁地的“大护法”?
“时轮之下”?
是指那座禁地——“时轮金刚殿”?
真相…什么真相?
父亲死亡的真相?
这嘎乌盒的真相?
还是…这一切诅咒的源头?
而最后那力透纸背、带着无尽恐惧的“快逃!”,更是像一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响!父亲是在警告他,不要去?
还是…警告他必须去,但要快,否则就来不及了?
逃!往哪里逃?
邻居惨死的景象就在眼前,拇指上那细微却灼痛的逆向“卍”字印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诅咒已经缠身!逃得掉吗?
窗外的雨更大了,敲打着玻璃,如同无数催促的鼓点。
楼下,警车的红蓝灯光还在闪烁,映照在对面那扇染血的窗户上,反射出诡异的光晕。锡罐里的嘎乌盒,冰冷依旧,仿佛一个沉默的见证者,又像是一个蛰伏的恶魔。
洛桑攥紧了那张带着父亲血迹的纸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但在这无边的恐惧深处,一股被逼到绝境的、近乎疯狂的决绝,如同地底的熔岩,开始缓缓翻涌。
噶陀寺
那座隐藏在雪域高原深处的古老寺庙,父亲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现在,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或许是通向地狱的救命稻草。
他无处可逃。
他必须去!
洛桑猛地抬起头,望向窗外被暴雨笼罩的、黑暗的城市轮廓,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心取代。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染血的纸条贴身藏好,然后拿起那个装着不祥之物的锡罐。
他需要最快的交通工具,他需要立刻离开这个城市。
去噶陀!去找到那个叫“贝玛”的人!
去“时轮”之下,挖出一切的真相!
无论那真相,是何等的恐怖与绝望。
冰冷的嘎乌盒贴着他的掌心,逆向的“卍”字符仿佛在无声地狞笑。
窗外的警笛声、雨声、还有那扇染血的窗户,都成了他踏上这条不归路前,最残酷的送行曲!
锡罐冰冷的金属外壳紧贴着李洛桑的肋骨,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撞击着它,传递着那枚嘎乌盒无声的、不祥的脉动。
逆向“卍”字符留下的印记在拇指指腹持续传来细微的麻痒和灼痛,像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在提醒他刚刚经历的噩梦。
邻居张师傅七窍流血、扭曲倒下的画面,如同附骨之疽,在他眼前反复闪现,每一次都带来一阵新的、冰冷的战栗。
父亲留下的那张染血的纸条,此刻被他用塑料袋小心包裹,贴身藏在最里层的口袋里。
纸上那力透纸背的“快逃!”两个字,带着父亲临死前的绝望,像两根冰冷的钢针,不断刺穿着他试图维持的镇定。
逃,能逃到哪里?诅咒如影随形
他必须去噶陀
那是父亲指向的唯一路径,是深陷黑暗时唯一能看到的、不知通向何方的一线微光——或许是生路,或许是更深的深渊。
他几乎花光了父亲微薄的存款,以最快的速度踏上了西行的旅程。
火车在平原上奔驰,窗外是不断更迭的、生机勃勃的田野和城镇。阳光灿烂,人声鼎沸。
但这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无法真正触及洛桑的内心。
车厢里孩子的嬉笑、情侣的低语、甚至窗外明媚的阳光,都显得如此遥远而不真实。
他感觉自己被一层无形的、粘稠的恐惧气泡包裹着,与这个鲜活的世界隔绝开来。锡罐里的嘎乌盒像一个冰冷的肿瘤,寄生在他的行囊里,散发着无声的寒意。
邻座乘客好奇的打量,乘务员例行公事的询问,都让他神经紧绷,疑神疑鬼,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指着他的行囊大喊:
“就是他!他带着诅咒!”
每一次列车的晃动,都让他疑心是那盒子里的东西在苏醒;
每一次进入隧道带来的短暂黑暗,都让他眼前再次浮现邻居染血的窗户。
他几乎不敢合眼,生怕在梦中被那扭曲的诵经声拖入深渊。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坠在他的眼皮和四肢上,但恐惧是更强大的兴奋剂,支撑着他保持一种近乎病态的警觉。
旅程漫长,从喧嚣的城市到广袤的高原,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壮阔。
绿意褪去,代之以裸露的赭红色山岩和稀疏的草甸。
空气开始变得稀薄、清冷。当火车最终停靠在距离噶陀寺最近的小镇——
桑多镇时,已是第三天傍晚
桑多镇很小,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是低矮的藏式石屋和几家为朝圣者、游客开设的简陋旅店、杂货铺。
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是穿着厚重藏袍的当地人,黝黑的脸上刻着高原风霜的痕迹,眼神平静而略带疏离地扫过洛桑这个明显的外来者。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酥油、干牛粪和某种混合着尘土与香料的气息,这是高原独有的、浓烈到有些呛人的味道。
洛桑背着简单的行囊,紧紧抱着那个装着锡罐的背包,找了一家看起来最不起眼、也最便宜的“吉祥旅店”住下。
房间极其简陋,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和一个散发着霉味的脸盆。墙壁上糊着旧报纸,泛着陈年的黄渍。
窗户很小,糊着厚厚的、沾满油污的塑料布,透进来的光线昏暗而浑浊。
他没有丝毫睡意
放下背包,第一时间就是再次检查那个锡罐。
盖子拧得很紧,里面的嘎乌盒冰冷沉寂,没有丝毫异动。
他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种更深的压抑——那东西像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爆发。
他小心翼翼地将锡罐塞进床铺最深处,用被褥和杂物仔细掩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袭来,重重地坐在冰冷的床沿上。
噶陀寺就在镇外几公里的山上
明天,他就要踏入那个父亲工作了半辈子、最终却带着无尽恐惧逃离的地方。
去找那个神秘的“贝玛”,去那个名为“时轮”的禁地之下,寻找所谓的“真相”。
“贝玛”是谁,是敌是友?
父亲留下的警告“快逃”,是针对“贝玛”,还是针对“时轮”?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翻腾,得不到任何解答,只有拇指指腹上那细微的印记,持续传来不祥的刺痛感。
夜,渐渐深了
高原的夜晚,寒冷刺骨!
旅店没有暖气,薄薄的被褥根本无法抵御寒意。
窗外,风声呼啸着掠过小镇,像无数凄厉的鬼魂在呜咽。
远处似乎传来几声悠长的、不知是狗吠还是某种野兽的嚎叫,更添几分荒凉与不安。
洛桑蜷缩在冰冷的床铺上,裹紧衣服,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警惕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寂静中,任何一点微小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隔壁房客的咳嗽声、楼下老板收拾东西的碰撞声、甚至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
就在他精神高度紧张、疲惫不堪,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震动感,从床铺深处传来!
洛桑瞬间睡意全无,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
他猛地坐起身,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不是错觉!
那震动感非常轻微,仿佛隔着厚厚的被褥和锡罐,被极大地削弱了。
但它确实存在!一种低沉、规律的、如同某种沉重机械在极远距离运转的嗡鸣,正源源不断地从藏匿嘎乌盒的位置散发出来!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某种频率的震动,直接作用于他的骨骼和神经!
嗡…嗡…嗡……
频率缓慢而稳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粘滞感。
它不像第一次打开盒子时那种充满恶意的爆发,更像是一种…低沉的呼唤?
一种沉睡巨兽无意识的呼吸
洛桑的心脏狂跳起来,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死死盯着床铺深处,一动不敢动。那枚邪异的盒子,在沉寂了几天之后,再次苏醒了!
在这远离都市的高原小镇,在这死寂的深夜,它重新开始运作!
它在干什么?
它在感应什么?
难道噶陀寺…就在附近?
嗡鸣持续着,如同冰冷的潮汐,一波波冲刷着洛桑紧绷的神经。
他不敢去触碰那个锡罐,生怕会引发更可怕的后果。
他只能僵硬地坐在黑暗中,忍受着这无声的折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寒意不仅来自空气,更来自骨髓深处,仿佛那盒子的冰冷正透过层层阻隔,渗透进他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十分钟,那持续不断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掐断一般,骤然停止。
房间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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