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是被疼醒的。眼皮像黏了胶水似的重，他费了老大劲才掀开条缝，迎面就是道白光刺进来，扎得他眼仁发酸。
这疼不像是磕碰的钝痛，倒像是有根冰锥顺着天灵盖往里钻，混着后脑勺突突的跳痛，把他的意识从混沌里硬拽了出来。
“嘶……”
他想倒抽口凉气，喉咙却干得像晒裂的河床，只挤出点嘶哑的气音。脑袋里像塞了团浸了铅的棉花，沉得快把脖子压断，稍微动一下，五脏六腑都跟着晃悠。
“这……是哪儿？”
他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视线才慢慢聚焦。入眼是密密麻麻的金属支架，支棱着各式仪器——有屏幕泛着幽绿光芒的，有透明管子里淌着粘稠液体的，还有几个带着探头的金属臂，正对着他的方向微微颤动，活像某种蛰伏的昆虫触角。
空气里飘着股怪味，消毒水的刺鼻混着铁锈的腥气，冷不丁吸一口，能呛得人肺管子发紧。这地方冷得邪门，明明没风，后颈的汗毛却根根倒竖，像是有冰碴子正顺着脊椎往下滑。
林昊猛地清醒了大半。
这不是他那间堆着泡面盒的出租屋——他那屋墙上贴着泛黄的电影海报，空调常年舍不得开，空气里只有汗味和外卖盒子的酸腐气。也不是公司那间逼仄的隔间，那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邻座姑娘的香水味。
“这些仪器……太诡异了。”
绑架？非法实验？他的目光扫过旁边一台闪着红光的仪器，那玩意儿有根细长的金属管，末端亮着冷光，越看越像纪录片里见过的活体解剖工具。一个更惊悚的念头突然窜出来，吓得他心脏骤停——该不会是被人盯上了肾吧？
新闻里不总演吗？有人在网吧睡着，醒来就躺在不知名的手术台上，腰子少了一个，旁边还留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他下意识想摸腰，手刚抬到半空，就被什么东西勒了一下。低头一看，手腕上缠着条宽宽的带子，带着软胶搭扣，另一端死死钉在床沿的仪器上。这带子看着不粗，摸上去却硬得像钢筋，他试着挣了挣，手腕立刻传来一阵勒痛，带子却纹丝不动。
恐惧像电流似的顺着脊椎窜上去，麻得他头皮发炸。
“我怎么会在这儿……”姜浩使劲抓了抓头发，指缝里全是油腻的发丝，乱糟糟地缠成一团，“我last干了啥来着？”
破碎的记忆碎片开始回笼。
他记得自己窝在出租屋的旧沙发里，手机屏幕亮得晃眼。当时正刷到个短视频，一个大胡子男的扯着嗓子胡侃，说什么
“楚人美当年连小钻风的手下都揍过”。
纯属瞎编。他那会儿刚灌了半瓶冰啤酒，脑子有点飘，当即就点开评论区跟人吵了起来。
“你懂个屁！楚人美是《山村老尸》的，小钻风是《西游记》的，八竿子打不着！”
“合着你家恐怖片跟神话剧串场啊？建议去看看脑科！”
他怼得兴起，连赢两个网友，正得意洋洋地想截图发朋友圈，配文都想好了——“论杠精的自我修养”。就在指尖碰到截屏键的瞬间，眼前突然炸开一片黑，手机“啪嗒”一声砸在地板上，屏幕大概率是裂了。
再之后……就是现在了。
“没道理啊……”
姜浩盯着天花板上交错的管线，脑子更乱了
“就跟人吵了几句嘴，至于把我绑到这种地方来？”
他又瞥了眼那台红光仪器，越看越觉得那红光像血，正顺着金属管慢慢往上爬。
“不是吧……现在杠精报复心这么强？吵不过就来真的？”
周围的仪器突然“滴滴”响了两声，节奏慢悠悠的，像是在给他的恐惧伴奏。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胸腔里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可那股寒意总往骨头缝里钻，怎么都压不住。
“有人吗？！”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是哪儿啊！放我出去！”
喊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荡开，撞在金属墙壁上，弹回来的只有嗡嗡的回音。仪器依旧在不紧不慢地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劳。
就在他快要被这死寂逼疯时，一个女声突然响起，清冷得像寒冬腊月里敲在冰面上的石子。
“你醒了。”
林昊猛地转头，脖子差点拧到。只见房间角落站着个女人，穿一身银灰色的紧身衣，线条利落得像游戏里的机械姬，连衣料的褶皱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
她的头发是极短的碎发，泛着幽幽的蓝光，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能隐约看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你谁啊？”
林昊挣扎着想坐起来，脚下却虚得发飘，刚撑起上半身就晃了晃。
“凭啥把我弄到这儿来？我跟你说，我肾不好，有结石，真不值钱！要割你换个人，隔壁小区王大爷的肾比我结实！”
他说得又急又快，声音里的虚张声势藏都藏不住。
那女人听完，突然浑身亮起细碎的光点，像被风吹散的星子，密密麻麻地从她发梢、指尖渗出来。光点闪烁了两秒，她的轮廓猛地清晰起来——之前看着还有点半透明的虚影，现在连紧身衣腰间的褶皱、耳后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朝姜浩走过来，脚步声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敲在人的神经上。
“不用紧张。”
她开口时，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却还是带着股非人的冷意，
“我不是坏人。或者说，我不是‘人’——我是系统。”
“系统？！”
姜浩眼睛瞪得溜圆，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烟花炸开。
“那我这是……穿越了？”
“可以这么理解，但不完全对。”
系统微微摇头，语气平静得像在念说明书。
林昊更懵了，上下打量着她，试图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找出点破绽：
“那到底是啥情况？你们抓我来干啥？我就是个普通人，上有老下没小，还欠着三千块，真没啥利用价值。”
系统抬手，指尖在空气里划过，一道淡蓝色的光屏突然凭空出现，上面飞快闪过一串扭曲的符号，像某种外星文字。
“你应该知道楚人美吧？”她问。
林昊点头——《山村老尸》里的经典厉鬼，谁不知道？
“最近人间网络上，很多人拿她调侃。”
光屏上的符号突然停下，变成一个模糊的红衣女子剪影。
“说她能挑战诸天神佛、大妖大魔。她自己信了，结果每次挑战都输得很惨。前阵子她直接质问天道，说这不公平，凭什么别人有法宝，她只能赤手空拳。”
系统的目光落在林昊身上，依旧没什么情绪：“我们穿越监测局接收到了她的诉求，审核通过。巧的是，当时监测到你正在为她辩解，和网友争论得很激烈。”
她顿了顿，补充道：“所以，我们选择了你。”
姜浩嘴角抽了抽，一脸黑线地摆手：“等等！我那是喝多了！跟网友抬杠呢！醉话能算数吗？你们这监测局还监听酒后胡言？有没有人权啊！”
“抱歉，我的程序里没有‘酒后言论无效’这一条。”
系统的语气毫无波澜，“不过你可以放心，完成任务后，你会回到现实世界，并且获得一千万奖励。”
“一千万？”
林昊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是刚完成部门任务时领导给的两万块奖金，结果全赔在了一个不靠谱的加盟项目里。三十多岁的人，没正经工作，天天被爹妈数落“啃老”，走亲戚时总被问“啥时候买房”，兜里常年比脸还干净。
一千万……够他在老家盖栋小楼，再开个小超市，这辈子都不用看人脸色了。
他咬了咬牙，心里那点不情愿被狠狠压了下去。不就是帮个厉鬼出头吗？反正也是虚构的，说不定跟打游戏似的。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行，我答应了。”
林昊抬起头，眼神里多了点豁出去的决绝，“不过先说好了，我就是个普通人，手无缚鸡之力，别给我安排太离谱的任务，比如打孙悟空什么的，我可打不过。”
系统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很奇怪，不像善意，反倒像恶作剧得逞的狡黠，像藏在云层后的月光，突然露出点促狭的锋芒。
“恭喜宿主，成功接受帮助楚人美的任务。”她的声音里添了丝轻快，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从现在起，你将会化身为楚人美的专属法宝。祝宿主早日完成任务，顺利回归蓝星。”
“啥玩意儿？”
林昊的脑子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嗡嗡作响。他瞪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法宝？你说我会变成个啥玩意儿？”
别人穿越不是皇子少爷，就是身怀绝技的大侠，再不济也是个能跑能跳的普通人。怎么到他这儿，直接从“人”降格成了“物件”？他想起那些神话故事里的法宝——葫芦、扇子、镯子，要么被人揣在怀里，要么挂在腰间，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法说。
一股被耍了的怒火直冲头顶，刚才对一千万的那点心动，瞬间被这离谱的设定冲得烟消云散。
“你耍我！”
林昊猛地往前冲了两步，伸手就想去抓系统的胳膊，想逼着她把话改回来。他的指尖都快碰到那银灰色的衣袖了，系统的身影却突然变得模糊，像水波般荡漾了一下，穿过了他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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