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外，皇家校场。
今日的这里，戒备森严，却又人声鼎沸。
高高的观礼台上，宋徽宗赵佶一身常服，脸色复杂地端坐中央。他的身侧，是太子赵桓、康王赵构，以及蔡京、童贯等一众朝中重臣。
台下，校场四周，被闻讯而来的汴京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亲眼见证这场关乎一位王爷生死，甚至可能改变大宋国运的豪赌。
赌注，是郓王赵楷的项上人头。
高俅站在场中，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今天，把殿前司禁军的家底都搬来了。
三架高达数丈，由坚木包裹着铁皮的巨型攻城冲车，如三头钢铁巨兽，狰狞地矗立在阵前。
在冲车之前，是一面由上百名禁军最精锐的甲士组成的巨型盾阵。他们手中的大盾，每一面都厚达半尺，盾面覆蓋着铁皮，连接处用铁扣锁死，密不透风，号称“玄武铁壁”，足以抵挡万军冲阵。
这阵仗，别说区区三百护卫，就是三千铁骑，也休想撼动分毫！
反观赵楷那边，却显得有些寒酸。
三百名王府护卫，或者说“神机营”的士兵，只是静静地列成三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他们阵前，不紧不慢地架起了十几根黑漆漆、毫不起眼的铁管子，炮口斜斜地朝向天空，看上去就像一排烧火棍。
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戏谑与不解。
这就是传说中能大破金军的“神器”？
“三哥，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康王赵构坐在观礼台上，看似关切地低语，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笑意。
赵楷没有理他，只是抬眼看了看天色。
高俅等不及了，他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把赵楷踩进泥里！
“陛下！”高俅上前一步，大声请示，“比试，可以开始了吗？”
宋徽宗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赵楷，又看了看高俅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心中烦躁，沉着脸点了点头。
“放箭！”
得到允诺，高俅猛地一挥手，厉声下令！
“嗡——”
禁军阵中，早已准备多时的弓弩手同时发射，上千支箭矢瞬间腾空，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如同一片乌云，朝着神机营的阵地笼罩而去！
声势骇人！
观礼的百姓发出一阵惊呼，不少人甚至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神机营的士兵们却不慌不忙。
他们只是齐齐举起一面随身携带的小巧圆形钢盾，护住头脸，然后蹲在了原地。
“叮叮当当！”
密集的箭雨落在他们身上和盾牌上，发出一阵炒豆子般的脆响，火星四溅，却无一人倒下，甚至连阵型都没有丝毫散乱。
箭雨过后，三百人齐刷刷地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箭杆，仿佛只是被一场小雨淋湿了而已。
“哈哈哈！”
禁军阵中爆发出哄堂大笑。
高俅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赵楷的方向，对身边的人大声讥讽：“这就是郓王殿下的神兵？一群只会挨打的缩头乌龟吗？真是笑掉老夫的大牙！”
观礼台上的官员们也纷纷摇头，看向赵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赵楷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后方，轻轻挥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号令，只有一面小小的红色令旗。
“咚！”
“咚！咚！咚！”
十几声沉闷的，如同巨汉擂鼓的声音响起。
那十几根黑色的铁管子猛地一震，管口喷出一股白烟，十几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铁球被高高地抛向天空，划过一道所有人都看不懂的诡异弧线，朝着远方飞去。
高俅和一众禁军将领抬着头，看着那些黑点越飞越远，最终落在了几百步开外，远远地越过了他们的“玄武铁壁”，掉在空无一人的后方。
连个响声都没有。
“哈哈哈哈！”高俅的笑声更大了，他指着赵楷，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就是你的天雷？打得还真准啊！准头都上天了！赵楷，你这是要笑死本官，好继承本官的太尉之位吗？”
康王赵构也忍不住嗤笑一声，端起茶杯，眼中的轻蔑再也无法掩饰。
废物，终究是废物。
然而，他的笑声还未落下。
“轰——！！！”
“轰隆隆隆——！！！”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在禁军阵地的后方炸开！
那不是雷鸣，比雷鸣更爆裂，更刺耳！
火光冲天，黑烟滚滚！大地都在剧烈地颤抖！
那些被讥笑为“打偏了”的黑色铁球，在落地的瞬间，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
无数烧红的钢珠和锋利的弹片，夹杂着烈焰与冲击波，以铁球的落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横扫而去！
“啊——！！！”
惨叫声瞬间撕裂了天空！
坚不可摧的“玄武铁壁”，根本没来得及接受任何正面的冲击，就被这来自后方和头顶的死亡风暴，从内部撕开了一个个巨大的缺口！
手持盾牌的禁军精锐，被无数弹片洞穿了身体，坚固的铠甲在近距离的爆炸面前，薄如纸片！
血肉横飞，断肢遍地！
原本严整的盾阵，瞬间崩溃，变成了一片哀嚎的人间地狱！
而那三架如同巨兽般的攻城冲车，更是被重点照顾，几颗开花弹直接落在了它们巨大的木质结构上，轰然炸裂！
坚固的硬木被炸得木屑纷飞，燃起熊熊大火，沉重的车身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倒塌，变成了一堆燃烧的废铁！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笑声都凝固在了脸上，变成了呆滞和恐惧。
无论是观礼台上的王公大臣，还是远处的平民百姓，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死死地盯着那片化为炼狱的禁军阵地。
这是什么？
妖法吗？
还是……传说中的天罚神雷？！
高俅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他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玄武铁壁”，他引以为傲的禁军精锐，就这么……没了？
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时，赵楷再次挥下了令旗。
“预备！”
“放！”
神机营阵中，前排的一百名火铳手，踏前一步，举起了手中的火铳。
“砰砰砰砰砰！”
一百声爆响，几乎连成了一声！
密集的铅弹组成的金属风暴，精准地扫过前方残存的几个稻草人靶子，将它们打得千疮百孔，瞬间撕裂！
前排射击完毕，立刻后退装填。
第二排的士兵踏上一步，举铳，射击！
紧接着是第三排！
三段轮射，火力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歇！那连绵不绝的枪声，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展示的，是这个时代闻所未闻的，恐怖的持续火力压制！
“神……神器……这才是真正的神器啊……”
龙椅上，宋徽宗霍然站起，他死死抓着龙椅的扶手，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那双本该威严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最原始的震撼与贪婪！
他盯着那些黑洞洞的火铳，盯着那些不起眼的铁管子，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金戈铁马，看到了开疆拓土，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盛王朝！
就在他准备开口，宣布这场比试的结果时。
一个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在场边响起。
“陛下，老奴有话要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内侍总管，“隐相”梁师成，在一众小太监的簇拥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观礼台下。
他没有看瘫在地上的高俅，也没有看场中那片狼藉。
他的目光，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赵楷，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即，他对着宋徽宗的方向，深深一躬。
梁师成缓缓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物，用两根手指捏着，高高举起。
那是一枚黄澄澄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黄铜火铳子弹。
正是赵楷派人送给他的那枚。
“陛下。”梁师成的声音响彻全场，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老奴以为，此等毁天灭地之神器，威力无穷，固然可喜可贺。”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但若只掌握在一人之手，恐非国家之福！”
“理应收归国有，设神机监，由陛下亲自掌管，方能震慑宵小，永固我大宋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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