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龙涎香的烟气袅袅升腾。
梁师成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他手捧着那只白玉小瓶,对着龙椅上的宋徽宗,将赵楷赠送的“琼浆玉液”吹嘘得天上有地下无。
“官家,您尝尝,这酒,醇厚霸道,入喉如火,回甘却又绵长不绝,真乃神仙玉酿!三殿下有此孝心,老奴都替官家高兴啊!”
宋徽宗抿了一小口,那股辛辣的火线直冲脑门,让他浑身一颤,随即而来的却是通体舒泰的畅快。他龙颜大悦,看着那份赵楷请求“慰问巡查”楚州、庐州等地驻军的奏折,越看越是满意。
“好,好啊!我儿长大了,知晓为父分忧,心系社稷,不忘边关将士之苦。”宋徽宗放下酒杯,眼中满是欣赏,“准奏!就让老三代朕走一趟,彰显我大宋皇恩浩荡!”
圣旨一下,梁师成便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一番操作下来,活脱脱一出父慈子孝、君臣和睦的千古佳话。
然而,圣旨刚出宫门,消息便传到了相府。
“砰!”
一只价值连城的汝窑天青釉茶盏,被蔡京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慰问?彰显皇恩?”蔡京须发皆张,那张老脸因愤怒而扭曲,“他这是要去收拢军心!收那群梁山贼寇的军心!这个小畜生,真以为扳倒一个童贯,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他眼中杀机毕现,对身边的亲信低声嘶吼:“传我的话,启用‘青峰山’那几颗棋子。告诉他们,郓王殿下仁厚,见不得沿途流民之苦,必会散尽钱财,以至护卫松懈。路上……若是不慎遇到了剪径的江洋大盗,‘意外’身亡,那也是他的命!”
……
官道之上,烟尘滚滚。
赵楷的车队刚出汴京不到两百里,前方道路便被一伙人拦住。
这些人衣衫褴褛,推着几辆破旧的板车,像是遭了灾的商旅,一个个面黄肌瘦,狼狈不堪。
为首一人,身材瘦小,双腿却显得异常结实。他一看到车队前头“郓王”的仪仗,便立刻冲了上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人戴宗,奉楚州安抚使宋公明将军之命,特来迎接殿下!只是我等路上盘缠用尽,手下兄弟们都饿得走不动了,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他口中说着奉命,眼神却滴溜溜地乱转,不住地打量着赵楷车队的人数和装备,言语间更是带着一股子江湖气,处处都是试探。
神行太保,戴宗。
赵楷坐在马车里,透过车帘的缝隙,冷冷地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人。宋江会派戴宗来送信?还搞得这么狼狈?这戏,未免也太假了。
他没有点破,声音平淡地传出车外:“原来是宋将军的人,起来吧。既然是为本王办事,岂能让尔等挨饿受冻。来人,给他们些干粮清水,让他们跟在车队后面,一同上路。”
戴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连连叩头谢恩,顺理成章地混入了车队之中。
当夜,车队在一处名为“风陵渡”的驿站休整。
驿站不大,甚至有些破败,周围是黑漆漆的密林,风一吹,树影摇晃,如同鬼魅。
戴宗提着一坛酒,满脸堆笑地走进了赵楷歇脚的院子。
“殿下,白日多谢殿下赏赐。小人无以为报,这是我们从家乡带来的薄酒,特来孝敬殿下与周队长。”
周勇上前一步,想拦住他,却被赵楷一个眼神制止了。
“有心了。”赵楷示意周勇接过酒坛。
戴宗亲自为赵楷和周勇倒满了酒,举杯道:“小人先干为敬!”
说罢,一饮而尽。
赵楷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嘴角牵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勇见状,亦是豪爽地干了。
酒过三巡,戴宗言语越发热情,频频劝酒。突然,赵楷脸色一变,手捂着胸口,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子一晃,便倒在了桌上。
“殿下!”周勇大惊失色,刚要起身,却也是一阵天旋地转,跟着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戴宗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狰狞,他探了探两人的鼻息,确认他们已经“昏死”过去。他走到院中,学了几声夜枭的啼叫,作为信号。
“动手!”
一声暴喝,驿站之外,近百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如潮水般涌了出来,直扑赵楷所在的院落!他们身手矫健,配合默契,刀刀致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
就在他们以为得手,冲入院中的瞬间!
异变陡生!
本应“中毒”倒地的数十名王府护卫,猛地从地上弹起,眼中哪有半分中毒的迹象,全是冰冷的杀意!
“保护殿下!杀!”
一场血腥的反杀,瞬间爆发!
然而,蔡京派来的杀手人数众多,且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武艺高强。王府护卫虽然精锐,一时间竟也陷入了苦战,血光不断飞溅。
戴宗见状,心中大定,正准备抽身。
就在这时!
“咻——!”
一声尖锐到极致的破空声,从驿站外黑漆漆的密林中响起!
一支羽箭,如同来自地狱的追魂令,精准地射穿了一名正要偷袭护卫的杀手头目的咽喉!
紧接着,箭雨如蝗!
马蹄声如雷!
一支百人规模的骑兵队,银甲白马,如同从天而降的神兵,从黑暗中冲杀而出!为首一员大将,身形魁梧,手持一杆点钢枪,胯下宝马雪练也似,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下凡!
正是庐州安抚使,玉麒麟卢俊义!
局势,在顷刻间逆转!
蔡京的杀手们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哭爹喊娘。
戴宗亡魂大冒,他知道自己栽了!他双腿之上符咒隐现,想发动“神行法”逃遁。
可他快,卢俊义的枪更快!
一道银光闪过,卢俊义的枪尖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挑中戴宗的腿弯。戴宗惨叫一声,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挑翻在地,当即被几名骑兵死死按住,捆了个结结实实。
战斗很快结束,杀手被全歼。
卢俊义翻身下马,走到赵楷面前,单膝跪地,声音里满是敬佩。
“末将卢俊义,救驾来迟,请殿下降罪!”
原来,赵楷在出京前,便已密信卢俊义,料定此行必有凶险,让他提前在风陵渡一带暗中接应。
赵楷扶起他,看着满地的尸体,神色平静:“卢将军来得正是时候。”
……
三日后,楚州大营。
赵楷押着戴宗,在卢俊义的护卫下,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眼前的景象,让他眉头紧锁。
偌大的军营,毫无生气。营中军容不整,旗帜歪斜,士卒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眼神里看不到半点军人该有的锐气,只有麻木和深藏的怨气。
宋江带着一众将领前来迎接,他看到被五花大绑的戴宗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对着赵楷躬身行礼,礼数周全,神色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尴尬与无奈。
赵楷巡视军营,亲眼看到士兵们的伙食是发了霉的陈米,手中的兵器锈迹斑斑,甚至还有卷了刃的。
在一个角落里,他更是听见一个黑塔般的壮汉,正一边喝酒一边破口大骂。
“他娘的!朝廷把俺们当叫花子打发!赏的这点银子,还不够洒家喝顿酒!想当初在梁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何等快活!”
正是黑旋风李逵。
他身边,几个将领也是随声附和,甚至有人压低了声音,议论着金人那边“裂土封王”的许诺。
军心,早已烂到了根子里。
当晚,宋江在中军大帐设宴,为赵楷接风。
帐内气氛沉闷压抑,众将领虽然都在座,却各怀心思,鲜少言语。
酒过三巡,赵楷突然抬手,叫停了歌舞。
他拍了拍手,帐外,周勇指挥着护卫,将一坛坛沉重的酒瓮抬了进来,足有数十坛。
“诸位。”赵楷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今日,本王不代表朝廷。这些酒,也非朝廷所赐,乃是本王自家的私产。”
他亲自上前,拍开一坛酒的泥封。
“轰!”
一股前所未有,霸道、醇烈、辛辣至极的酒香,瞬间炸开,蛮横地冲散了帐内所有的沉闷,钻进了每一个人的鼻子里!
所有将领,包括宋江和卢俊义,全都精神一振,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些酒坛。
“此酒,名为‘琼浆玉液’!”赵楷朗声道,“今日,本王请诸位为国征战的英雄,共饮此杯!”
酒香就是最好的号令。
将士们何曾闻过,更何曾尝过如此烈酒!一碗下肚,就像有一团火在胸膛里轰然炸开,瞬间点燃了四肢百骸,驱散了连日来的所有阴霾、寒冷与怨气!
“痛快!”
“好酒!这他娘的才叫酒!”
大帐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
赵楷亲自端着一碗酒,走到李逵面前。李逵正瞪着牛眼看他,赵楷也不说话,只是将酒碗递了过去。
一个眼神,一碗酒,胜过千言万语。
李逵愣了一下,接过酒碗,咕咚咕咚三碗下肚。酒劲上涌,他那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竟猛地一把推开酒碗,碗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红着一双牛眼,指着赵楷,用尽全身力气咆哮起来:
“好酒!这酒是好酒!可光有好酒有屁用!”
“俺们这些兄弟,跟着宋江哥哥招安,南征北战,拼死拼活,换来的是什么?就是这鸟官?就是这发霉的粮食?”
“金人那边可是说了!只要俺们过去,立刻就封万户侯!万户侯!”
嘶吼声回荡在大帐之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宋江更是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几乎要跪下去请罪。
所有人都以为,赵楷会龙颜大怒,当场将这个无法无天的黑旋风拖出去砍了。
谁知,赵楷却笑了。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李逵,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万户侯?本王给不了。”
“但本王,可以给你们一个,你们从未见过的东西。”
他对着帐外一挥手。
几名护卫吃力地抬着一个用黑布蒙着的巨大方盘,走了进来,重重地放在大帐中央。
赵楷上前,一把扯下黑布。
一个巨大的沙盘,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沙盘之上,山川、河流、城池、关隘,巨细无遗,栩栩如生,仿佛将整个北方大地都浓缩在了这方寸之间!
“明日此时,我们便在这沙盘之上,与金人,真刀真枪地战上一场!”
赵楷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若本王输了,这楚州兵马,任凭处置!戴宗,本王当场放了!”
“若本王赢了……”
他的目光,如同利刃,缓缓扫过在场的吴用、花荣、武松……每一个梁山好汉的脸。
“你们的命,和你们的未来,就都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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