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策的手还抵在门框边缘，金属摩擦声尚未散尽，左腿机括已发出急促的嗡鸣。他猛地后撤半步，但吸入的那缕蓝气早已渗入肺腑。视线一黑，又亮起——七十三个阿黛同时出现在他面前，每个都站在不同的雪地、火场、废墟与星空之下，嘴唇开合，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你保护得了她几次？”
顾清蘅正要迈步，察觉他身形一僵，肩甲微颤，立刻抬手扣住他手腕。脉搏跳得极乱，像是被什么频率强行拉扯。她侧头看向室内，那台未熄的仪器屏幕仍在滚动代码，而空气中浮着细如尘埃的光点，缓慢旋转，仿佛残留着某种意识的余波。
“别碰任何东西。”她低声道，同时将一滴灵泉注入江玄策颈侧穴位。他喉结动了动，眼白退去，呼吸渐稳。
白狐伏在她肩头，耳朵贴着头皮，尾巴轻轻扫过她的右臂鞭痕。玉匣纹身骤然发烫，识海深处传来断续提示音，只有她能听见：“检测到高密度记忆体溢出，育生层可构建临时锚点。”
她没说话，只是将袖中最后一株净神植取出，根系朝下，轻轻按在地面。灵力渗出，藤蔓瞬间延伸，缠住江玄策脚踝，又分出一缕绕向门口。这不是净化，是标记——把还清醒的人固定在现实坐标上。
就在此时，后方通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名侍卫搀着阿黛冲进来，她脸色惨白，指尖滴血，在空中划出残影般的轨迹。她每走一步，身形就模糊一瞬，像被风吹散的烟。
“停！”顾清蘅喝止。
阿黛却笑了，眼角渗出血丝，“我……记不住了。三个月前的事，没了。再往前……也快没了。”她抬手抹了把脸，指甲缝里嵌着碎屑，像是从墙上硬抠下来的灰。
江玄策扶着墙站稳，盯着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本就在。”阿黛声音嘶哑，“我是被种进来的。不是人，是钥匙。”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突然扭曲，像是被无形之力撕扯。一道裂隙在她身后张开，赤风狼低吼一声扑上去咬她衣角，却被卷入其中，身影瞬间消失。另一名侍卫伸手去拉，指尖刚触到阿黛的袖子，整个人也像纸片般被吸入裂隙，只留下半截断布飘落。
空间开始震颤。
顾清蘅立刻明白——阿黛的能力失控了。每一次瞬移都在叠加，七十三个时空的坐标同时激活，形成了自噬式的漩涡。若不切断源头，整个后院都会被撕开。
她反手抽出短刃，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血滴落在玉匣纹身上。青光暴涨，天机匣“育生层”全开。她将剩余的净神植全部催发，根系如网铺展，迅速缠住阿黛双足，又分出三股，分别罩住江玄策、白狐和自己。
“你得让我进去。”她说。
不是请求，是宣告。
阿黛摇头，嘴唇颤抖，“不能……每次见你，我就少一段记忆。我写过很多信，都烧了。我醉过很多次，只为记住你的名字。”
“那就现在记住。”顾清蘅抓住她手腕，血与血相触，玉匣纹身与阿黛指尖的血痕同时发烫。识海震动，天机匣自动反向读取——不是看她的记忆，而是借白狐之力，截取她脑电波中尚未消散的片段。
画面闪现：实验室，无菌舱，编号“03”的冷冻管正在被销毁。操作台前站着穿白袍的阿黛，手套沾血，正在日志上签字。最后一行字浮现：“蘅的基因链，不该被重写。”
紧接着是另一幕：她跪在雪地里，怀里抱着一个穿黑衣的小女孩，那孩子睁着眼，瞳孔泛着青铜光。阿黛低头吻她额头，轻声说：“这次，换我忘了你。”
画面戛然而止。
顾清蘅松开手，呼吸微滞。阿黛瘫坐在地，眼神空洞，“我……刚才说了什么？”
没人回答。
江玄策缓缓站直，左腿机括仍在嗡鸣，但他已能行走。他看向顾清蘅，“她不是偶然出现的。她是被安排在这里的，为了等你来解锁。”
“不止是等我。”顾清蘅抹去掌心血迹，目光投向通道深处，“她是活体缓存，用来封存那些不能被记录的信息。”
她率先迈步，藤蔓牵引着众人前行。通道两侧墙壁逐渐出现刻痕，起初零散，后来连成片。全是同一个字。
“蘅。”
一笔一划，深浅不一，有的工整如碑文，有的歪斜如孩童涂鸦。有些是用指甲抠的，有些是用血写的，更多的像是用钝器反复敲击而成。
越往里走，空气越冷。尽头是一扇合金门，表面布满生物识别纹路，中央凹槽形状与她腕间纹身完全吻合。
她伸手按上去。
门未开。
江玄策上前，将手掌覆在她手背之上。他体内量子核心微震，频率与门锁共振。刹那间，纹身与掌纹同时亮起青蓝双光，门锁“咔”地松动。
门开。
室内比外间更简，只有一张控制台，一面墙屏，中央悬浮着一颗微型晶体，缓缓旋转，散发出与阿黛瞬移时相同的光晕。
墙屏上残留着最后一段日志，字迹冷静，像是系统自动生成：
“量子蜉蝣计划执行中。
目标：为02号实验体构建记忆防火墙。
执行人：阿黛，编号Q-73。
备注：每次干预将导致执行人丢失三个月记忆，总计可覆盖22年。
最终指令：若02号触及真相，立即启动自毁协议。”
顾清蘅盯着那行字，良久未动。
江玄策走到控制台前，发现晶体下方有个手动开关，已被掰断。显然有人抢先一步，阻止了自毁。
“是你？”他看向阿黛。
她靠在门框边，喘息微弱，“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不能让你死。”
顾清蘅转身，声音很轻：“你删掉的，是不是关于我的事？”
阿黛摇头，又点头，“我忘了……但我刻下了这个字。每次忘了，就再刻一遍。我知道，只要我还记得这个字，就没彻底失败。”
白狐跃下她肩头，尾巴扫过控制台。屏幕忽然闪动，调出一段加密日志，需双因子验证才能开启。顾清蘅将血滴在识别区，江玄策按下手印，系统解锁。
画面只有三秒。
一个穿防护服的背影站在操作台前，正在输入指令。屏幕上显示着两行数据：
“实验体02号：顾清蘅，匹配度97.8%。”
“实验体03号：已销毁。”
然后是最后一行小字，几乎被忽略：
“防火墙异常：Q-73擅自修改了‘遗忘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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