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玩城女厕所那面诡异的镜子，最终也没碎。
雷烈那能砸穿钢板的拳头，像是打进了一团粘稠冰冷的胶水里，除了激起一圈圈荡漾的涟漪和把自己吓个半死之外，连条裂缝都没留下。等那圈涟漪彻底平复，镜子又变得光洁如新，老老实实反射着厕所里惨白的灯光和两人惊疑不定的脸。
“操……这玩意儿……刀枪不入？”雷烈甩着还有些发麻、残留着冰冷触感的右手，又惊又怒，还有点不服气，似乎还想再试试。
“别碰它了！”温不言一把拉住他，脸色苍白，大脑还在隐隐作痛，“这东西不是实体攻击能解决的……它更像一个‘通道’，或者一个‘投影’。”
刚才那短暂的共感接触，虽然痛苦，但也让他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那镜面之后的冰冷恶意，并非源自镜子本身，而是来自某个极其遥远、或者极其深邃的地方。镜子，只是一个被临时激活的“显示窗口”。
“通道？投影？”雷烈听得一头雾水，但看温不言那难看的脸色，知道事情大条了，“妈的，照个镜子都能照出鬼来？这以后还让不让人活了？”
“恐怕……这已经不是个例了。”温不言拉着雷烈快速退出女厕所，外面那几个女生和保洁阿姨早就跑没影了。他压低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你还没明白吗？宠物异常，镜中倒影延迟……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情，发生的频率和范围都在增加！这绝不正常！”
雷烈也不是真傻，只是习惯用肌肉思考，被温不言一点，也回过味来了，铜铃大的眼睛瞪起来：“你的意思是……这都是那帮阴沟里的老鼠（弱水）搞出来的？他们想干嘛？把全世界都变成游乐场吗？！”
“我不知道他们想干嘛……”温不言摇头，胸口发闷，“但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烈哥，你还记得旧校舍地下那个……‘灵枢裂隙’吗？”
“废话！差点把咱俩都交代在那儿，能不记得吗？”雷烈心有余悸。
“凌霜说过，那是因强烈怨念和灵枢能量汇聚，意外形成的微小‘裂隙’，是低阶诡异滋生的温床，已经被控制住了。”温不言语速加快，眼神锐利，“但如果说……那样的‘裂隙’……不止旧校舍那一处呢？”
“不止一处？”雷烈倒吸一口凉气，“不可能吧？那玩意儿听着就贼罕见……”
“以前可能罕见。但现在呢？”温不言打断他，思路越来越清晰，一种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灵潮复苏，全球能量剧变！如果‘弱水’掌握了一种技术，或者利用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怨念结晶’，能够人为地、小规模地……‘制造’或者‘激活’这种微型裂隙呢？”
“就像……打井？或者开一扇小小的‘窗户’？”雷烈试着理解，被自己的比喻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窗户！”温不言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宠物异常，可能是裂隙能量轻微泄露，影响了动物脆弱的神经！镜中倒影，可能是裂隙在特定条件下（比如镜子这种能反射能量的物体），形成了极其微小短暂的‘投影窗口’！它们不需要像旧校舍那个那么大，那么稳定，它们可以很小，很隐蔽，像种子一样被撒得到处都是！”
他越说越觉得心惊胆战！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弱水”可能正在城市各个角落，悄无声息地播撒着这种危险的“种子”！它们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家里的镜子、公司的电梯厢、学校的厕所、医院的走廊……防不胜防！
这些微型裂隙本身可能暂时无法通过大型物体，也无法维持太久，但它们散发出的能量，足以干扰心智，制造恐慌，催化负面情绪！
而负面情绪……恰恰可能是形成“怨念结晶”的原料！或者，是维持某种更可怕存在的食粮！
这是一个可怕的循环！一个正在不断自我强化的恶性螺旋！
张氏集团疯狂转移资产……他们不是在准备跑路，他们可能是在为某个更大的、需要海量资源的“计划”做准备！而这个“计划”，很可能就与这些遍布城市的“裂隙种子”有关！
图书馆古籍区那古老阴冷的存在……或许就是被某个更强大的“裂隙”或者类似的东西吸引或禁锢在那里的？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我操……”雷烈被温不言这个大胆又恐怖的推测彻底震住了，张着嘴，半天才骂出一句，“这……这他妈是要把整个城市当成试验场啊？！这帮疯子！”
“必须阻止他们！”温不言眼神坚定，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紧迫感驱散了他的虚弱，“必须找到‘脏街’，找到他们收购‘怨念结晶’和可能散布‘裂隙种子’的证据！必须在事态彻底失控之前！”
他不再犹豫，目光扫过电玩城嘈杂的环境，最终落在一个正在角落里专注打着老旧街机、穿着邋遢、看起来像是这里常客的瘦小青年身上。
这种人，往往才是消息最灵通的。
温不言整理了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好奇的大学生，拉着雷烈走了过去。
“哥们儿，打听个事儿呗？”温不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听说……‘锈带’那边，挺刺激的？有个叫‘脏街’的地方，真的啥都能买到？”
那瘦小青年正打到关键处，头也不回，不耐烦地嘟囔：“啥脏街净街的，没听过！别烦我……哎哟我操！”他一个失误，游戏角色挂了，顿时气得捶了一下机器。
雷烈眉头一拧，就要上前“讲道理”，被温不言用眼神制止。
温不言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刚才雷烈换游戏币时剩下的纸币，悄悄塞进那青年手心里：“帮帮忙，哥们儿，我们就想去开开眼，绝对不乱来。”
那青年感觉到钞票的厚度，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飞快地把钱揣进兜里，左右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脏街’啊……那可不好找。没熟人带，摸不到门路的。”
他指了指电玩城后门的方向：“从这儿出去，后巷第三个垃圾箱后面，有个涂鸦，画着个扭曲的笑脸，旁边写着‘锈水’俩字。对着那笑脸咳三声，等一会儿，要是有人来问‘流的是金还是铁’，你就说‘流的是脏水’，说不定……能有人带你们一段。不过我可提醒你们，那地方乱得很，啥人都有，出了事可别怪我！”
锈水？流的是脏水？
这暗号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性和压抑。
“谢了哥们儿。”温不言记下暗号，拉着雷烈就往后门走。
“喂！再提醒你们一句！”那青年又在后面喊了一句，声音有点发虚，“最近那地方……好像有点不太平，老是有些穿得黑乎乎、阴森森的生面孔晃荡，看着就吓人……你们自己小心点！”
黑乎乎、阴森森的生面孔？
温不言和雷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是“弱水”的人？还是张氏集团派去“清理”的人？
看来，他们的方向没错！“脏街”果然有问题！
两人不再耽搁，快速从电玩城后门钻进了一条堆满垃圾、散发着馊臭的小巷。
按照指示，他们很快找到了第三个垃圾箱，以及后面墙上那副粗糙诡异的涂鸦——一个嘴角咧到耳根、眼神空洞的扭曲笑脸，旁边用猩红色的喷漆写着歪歪扭扭的“锈水”二字。
那笑脸看得人极其不舒服，仿佛带着某种精神污染。
温不言胸前的古玉，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凉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对着那扭曲的笑脸，重重地咳了三声。
声音在空荡肮脏的小巷里回荡，显得有些诡异。
然后，就是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巷子里只有苍蝇的嗡嗡声和远处车辆的噪音。
就在雷烈等得不耐烦，以为被耍了的时候——
旁边的阴影里，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来一个瘦高的身影。
这人全身都裹在一件宽大的、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兜帽衫里，脸上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如同死鱼般的眼睛。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温不言和雷烈，声音嘶哑低沉，像是砂纸摩擦：
“流的是金……还是铁？”
温不言心脏一跳，按捺住紧张，按照暗号回答：
“流的是……脏水。”
那双死鱼眼在他们身上又停留了几秒，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嘶哑道：
“跟我来。别多问，别乱看。”
说完，他转身，如同融入阴影的猫，悄无声息地向着巷子更深处走去。
温不言和雷烈立刻跟上。
这条巷子越走越深，越走越偏僻，两旁的墙壁越来越高，布满了涂鸦和污渍，头顶的天空被各种违章搭建的棚户和交错的老旧电线切割成碎片。
光线越来越暗，空气也越来越浑浊，弥漫着一股金属锈蚀、垃圾腐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能量残留的混合怪味。
温不言胸前的古玉，那微弱的凉意始终存在，仿佛在持续不断地发出低度的预警。
这里的环境，本身就透着一股不正常。
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一个不起眼的、像是废弃下水道入口的铁栅栏门。那个引路人停下脚步，从兜里摸出一个古怪的、像是某种生物骨骼雕刻的令牌，在铁门上一个凹陷处按了一下。
嗡……
铁门发出一阵低沉的、仿佛生锈齿轮转动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更加黑暗的阶梯，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各种古怪气味的暖风从下方涌出，还隐约传来模糊的喧嚣声。
“下去。到底就是‘脏街’。”引路人嘶哑地说完，便如同融化般再次退入阴影，消失不见。
温不言和雷烈看着那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地狱的阶梯，又对视了一眼。
雷烈舔了舔嘴唇，眼神里混合着紧张和兴奋，低声道：“妈的，搞得跟真的一样……下不下？”
温不言握紧了拳头，古玉的微凉仿佛在催促他。
他重重点头：
“下！”
无论下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他们都必须去面对。
为了这座城市的安宁，也为了那些无辜被卷入的人和动物。
裂隙或许不止一处，但能阻止它蔓延的人，此刻，或许只有他们。
两人一前一后，迈步踏入了那向下延伸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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