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的风从未停过,像月瑶哭哑的嗓子。
她的魂魄被禁锢在那株白玉兰里,看得见沈厌化作的红玉兰在风里摇曳,却摸不到他花瓣上的纹路。两株花根在泥土里缠得生疼,像他们两世都解不开的结,可魂魄隔着层透明的障壁,连呼吸都碰不到一起。
“沈厌……”月瑶的声音散在风里,碎成星子。她试着用灵力去够他,指尖刚触到红玉兰的花瓣,就被弹开——那是沈厌临死前用最后灵力设下的屏障,他怕她的魂魄被修仙界的人捕捉,竟连死后的相见都一并禁了。
这疯子,到死都在算计。月瑶望着红玉兰上凝结的露珠,像他上辈子坠崖时溅起的血珠,心口的位置传来空洞的疼。她想起他跪在雪地里求她别走,想起他用舌尖舔去她手背上的药汁,想起他饮下心头血时眼底的决绝……原来那些被她视作疯狂的举动,全是他藏在刀尖上的温柔。
萧子骏每天都会来崖底。他褪去了蟒袍,换上素色道袍,跪在玉兰前,用长生丹的灵力浇灌土壤。丹药的金光顺着根系爬上来,却被红玉兰的屏障挡在外面,像道永远跨不过的坎。
“阿瑶,我知道错了。”他的声音比崖底的风还冷,指尖抚过白玉兰的花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梦,“上辈子是我篡改了记忆,这辈子……是我亲手杀了他。”他从袖中掏出块破碎的玉佩,是沈厌临死前拍在他心口的那块,上面还沾着暗红的血,“你看,他连恨都留了印记。”
月瑶的魂魄在花瓣里颤抖。她看见萧子骏心口的黑气越来越重,那是沈厌最后灵力种下的诅咒——让他永生永世记得这份罪孽,却求不得救赎。这何尝不是沈厌的算计?他连报复都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
深夜的雾里,红玉兰突然剧烈摇晃。沈厌残留的灵力凝聚成个模糊的影子,他想去碰白玉兰,指尖却一次次穿过花瓣。“姐姐……”影子的声音带着电流般的杂音,像破旧的琴弦在嘶吼,“别等我了……去轮回吧……”
“我不!”月瑶的魂魄撞向屏障,白玉兰的花瓣簌簌掉落,“沈厌你混蛋!你凭什么替我做主?!”她想起他饮血时说的“换我成全你”,眼泪突然涌出来,魂魄却流不出泪,只能任由痛苦啃噬灵体,“你不是最会算计吗?怎么不算算我会等你?!”
影子的动作顿住,他抬起手,掌心凝出朵小小的玉兰花,是他小时候偷偷画在她窗纸上的模样。“姐姐你看……我没骗你……”影子的轮廓越来越淡,“我留了半缕魂在丹药里……等萧子骏耗尽它的灵力……”
话没说完,影子就散了。红玉兰的花瓣落了满地,像场血色的雨。月瑶这才明白,沈厌连长生丹都算计好了——他知道萧子骏会用丹药赎罪,故意留半缕魂在里面,等丹药耗尽,就能借着最后的灵力与她相见。可他没说,那半缕魂会随着丹药消融,连轮回的机会都没了。
萧子骏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他捧着长生丹的手开始发抖,丹药的金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是你……沈厌你还在算计!”他突然将丹药往地上砸,却被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那是沈厌设下的最后防线,不准任何人破坏他与月瑶的最后约定。
“阿瑶,你看他多狠。”萧子骏跪倒在玉兰前,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他连死后都要把你锁在身边,连让我赎罪的机会都不给……”
月瑶的魂魄在花瓣里冷笑。她当然知道沈厌狠,狠到用两世性命做赌注,狠到连自己的魂魄都能牺牲。可这世上,只有这个疯子,会把“我爱你”三个字,藏在最痛的算计里。
黎明时分,长生丹彻底失去光泽,化作粉末融入泥土。红玉兰突然爆发出阵耀眼的红光,沈厌的半缕魂终于挣脱束缚,扑向白玉兰。
“姐姐……”他的影子比上次清晰些,却在触到她的瞬间开始消散。
“沈厌!”月瑶的魂魄冲破屏障,终于抱住了他。两缕魂魄在晨光里相拥,像两团即将熄灭的萤火,“我记起来了……上辈子我没推你……是你自己跳下去的……你说这样我就不会被长老们问责……”
“傻瓜……”沈厌的影子吻着她的额头,声音轻得像叹息,“都过去了……”
他们的魂魄在光芒中渐渐透明,根系缠绕的玉兰突然开出并蒂花,一朵白里透红,一朵红里泛白,终于真正长成了一体。萧子骏看着这幕,突然拔剑自刎,心口的黑气与魂魄一起飘向天际,却被并蒂花散发的光芒弹开——连赎罪的资格,沈厌都没给他留。
后来有个迷路的小道士说,断魂崖的并蒂花会在月圆之夜发光,里面能看见两个相拥的影子。男的总在说“姐姐别怕”,女的总在哭,哭声里却带着笑,像在说“沈厌你看,这次我们再也分不开了”。
只是没人知道,那并蒂花的花心,藏着颗没来得及送出的桂花糕,是七岁那年,月瑶塞给沈厌的那块,被他用灵力温养了两世,终于在花里结出了甜甜的蕊。
风又起了,带着两世的叹息,吹向没有轮回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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